强食者们不会如他所愿、自相残杀,世上有个词叫“官官相护”,这些炼化异类强壮自身的人恰如这“官”字一般,有人罩着,有一张又一张贪婪的口。
顾继祖轻易能与褚丹青达成妥协,魏禥、魏婵也是。
大瑞说是禁绝炼术,可举目望去,看不到几个正派的人,即使有,也显得无比弱小。
怎么做呢?
正想着这些,忽见不远处有几个兵士正从车上把一些军器卸下来,其中就有喷火柜。
这本该是骁毅军独有之物,没想到王府近卫中也有,大概是个一臂长的圆桶大铁箱子,里面是装着火油的羊皮囊子,由一根引线点燃,再一推,便能喷出猛火来。
顾经年天然地畏惧并排斥这等物件,见了它,转身就想要走开。
可下一刻,他脚步顿了顿。
既然他害怕,那么,褚丹青其实也是害怕的。
想到这里,顾经年回过身,走近了那些喷火柜。
“什么人?!”
有士卒警惕地瞪向了他。
顾经年正待开口,身后忽有个声音响起。
“他是三殿下的朋友。”
回头看去,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俊朗青年,但气质并不同于王清河那种孤芳自赏的美男子,只看身形,此人肩膀宽阔,身姿雄伟,走近了,一股渊停岳峙的沉凝、威严气势扑面而来。
到了顾经年面前,他拱拱手,道:“顾捕尉,有礼了,在下杜行严。”
“原来是杜先生,你竟认得我?”
顾经年方才在帐中就听魏婵提了一嘴,不免多打量了杜行严两眼,见他一身蓝衫圆领袍,面容清隽,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目光有正气,看起来倒不像是会助魏禥捉拿药师炼化异类之人。
“听说过顾捕尉的一些事迹。”杜行严简略地应了,并不就此多作解释,道:“你若对这些喷火柜感兴趣,看看无妨。”
顾经年得寸进尺,问道:“今夜凶险,我可否拿一个防身?”
杜行严深深看了他一眼,末了,点头道:“自无不可。”
“多谢。”
“我还有事,告辞。”
杜行严一拱手,往主帐的方向走去。
顾经年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再次看向那些喷火柜,周围的士卒们各自忙着,也不理会他。
每个喷火柜并非是只能用一次的,马车载的更多的是装着火油的羊皮囊子。
这么多火油堆在一起危险,因此,兵士们不等顾经年靠近,拿起一个喷火柜递给他。
“顾捕尉若要防身,只能拿一个。还有,且离此地远些。”
顾经年接过,入手沉重。
他不愿再引人注目,也没有多作纠缠,提着这个喷火柜走开,在僻静之处的一棵树下坐下,想着只多了这么一个武器,又能如何破局。
一只小鸟儿忽然落在了他的肩上,叽叽喳喳地叫唤。
顾经年听不懂,自想着心事。
渐渐地,他眼神坚定了起来,心下作了某个大胆的决定。
若强食者相互勾妥协、难以利用,那就由他亲自来扬了他们。
他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把里面的干粮全都喂给了肩上那叫唤不停的鸟儿。
小鸟儿飞过山林,落在了一双柔美的手上。
凤娘捧着鸟儿,目光看去,却不见它爪子上绑着任何信件,只好听着它叽叽喳喳地叫唤。
这是枯木寨东边数里之处,三辆马车正停在林子里。
马车上看似满载着家当,可当箱子打开来,里面竟全是各种各样的吃食。
高长竿正坐在车板上,一口一口,慢慢地把干粮塞进嘴里,吞咽得极为艰难。
“我真的,吃不下了。”
“再吃一块。”老黑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带人,你可别回不来了。”
“唉。”
一向贪嘴的高长竿难得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因为太饱而烦恼。
他勉强把最后一块干粮塞进嘴里,水也不敢喝,只嘟囔道:“我去了。”
说罢,他闭上眼,在林中默立了很久,很久,终于在某个瞬间忽然消失了。
“掌柜的,他去领人了。”老黑向凤娘道。
凤娘还站在月光下发愣。
不知何时,她手上的鸟儿已经飞走了,可她的手却还捧在那里。
“掌柜的?”
凤娘回过神来,一向灵动的眼眸竟有些发滞,喃喃自语地低声说了一句。
“他不与我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