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量愤怒的捶打了下案牍,骂道:“一群蠢物!!天杀的蠢物!!”
“荆州方向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众人都不敢再说话了,淳于量也沉默着,沉思了许久。“刘桃子很快就会派遣将军来坐镇前线,刘桃子是无力发动战事,但是他麾下的将军却不好说,这些人多是胡人,生性桀骜,此番有城起事,等刘桃子安排的将军上任之后,必定以讨贼为由,与我们交手试探,一旦我们表现出虚弱,他们就会毫无顾忌的猛攻。”
“还有一点,若是此处没有叛乱,刘桃子或许会派几个将军在前线开府,让他们在当地征募士卒,渐渐充实力量,而后再战。”
“可如今,有叛乱,刘桃子会让他们直接领兵前来...…”
淳于量想到的事情有很多。最近周人那边有奇怪的动向,听说连宇文宪都开始往南边跑了。陈国对此也有些惊讶,但是淳于量一口断定,周人定然是有了什么坏心思,或者说,是自家这边出了什么事。结果此时自己这边又出现汉国城池叛乱,投奔陈国的情况。淳于量越想越是头疼,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这样吧,左校尉,你领一千骑士,前往救援..淳于量看向了那人,朝着他使了个眼色,那位年轻的校尉昨日已经跟他聊过一些事情了,明白淳于量的想法,赶忙称是。淳于量又安排好了其余的事情,大多都是关于两淮民生恢复的。陈国现在很穷。至少国库很穷,先前的那场大战,虽然让陈国收回了梦寐以求的两淮,但是,文皇帝积累多年的国力,也基本上都给打没了。情况比周人都好不到哪里去。粮食只够维持大军,却不足以出征,让一万人待在自己的驻地吃粮食跟一万人出去吃粮食,这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差距极大,因为运输粮食的民夫也得吃饭,运输的粮食越多,民夫越多,路上的消耗也就越大。加上各类的隐秘传统,十万石粮食运出去,最后能有一半到军队手里就是天大惊喜了。陈国无力外出征战,不然,汉国跟周齐开战的时候,他们本来是可以掏齐国老家的。淳于量忙好了这些事,这些人前脚刚走,方才那官员就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许多名册,这些都是这几天前来投奔的那些贵人名单。淳于量看都懒得去看,只是吩咐那官员将其放在一旁。看着淳于量的脸色,官员低声说道:“都督勿要恼怒,这些人之中,其实也不缺乏才俊。“十个里头能有一个吧,其余的都是混吃等死的蛀虫。”
淳于量一脸的平静,他说道:“陛下对这些人实在是太看重了,尤其是那些僧侣。”
“我听说从周人那边跑来了一个叫靖嵩的大和尚,带着法贵等三百余高僧,这些人都是很有名气的大僧,自北徂南…陛下又再次下令,为他们修建寺庙,让他们居住,还承包了他们的用度。“我信佛,可我不信僧。”
“我担任桂州刺史那会,亲手操办了一起大案,一群和尚绑架民女,将其....贩卖至于北,其状况惨不忍睹,从那之后,我就不太相信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高僧了。”
“或许里头也有好人,但是,陛下不该如此耗费钱财来养僧。”
“国库本来就空虚,需要我们进行积累,这不断的修建寺庙,款待僧侣,莫非这寺庙比我要修建的戍镇更重要??这些寺庙能阻挡刘桃子?还是那些僧人能击败刘桃子?”
淳于量所说的这些话,在陈国都是属于绝对大逆不道的话了,那官员听的都是一身汗。他赶忙说道:“也并非是无用,百姓们得知这么多的高僧前来,都很高兴,说是有佛佑之….那些大僧也是在各地设法会....”
淳于量笑了起来,“法事不能当饭吃啊。”
“且看着吧,若是让百姓们饿着肚子,那大僧就是说出花来,也是无用。”
“唉,取我笔来,我要上书陛下!”
“啊.都督,这…”
“休要多言!!”
建康。皇帝陈顼正领着诸多从北边归来的僧侣们来欣赏新修建的寺庙。寺庙内外,都有重兵把守,绝不许他人靠近。几个大师就这么跟在陈顼的身后,陈顼还是穿着释家子弟的衣裳,笑呵呵的打量着这处修建奢华的寺庙,忍不住向身后的高僧大德们吹嘘了起来,“用了足足四个月才修建好这么一座寺庙,实在是让诸位大师久等。这些高僧们各个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听到皇帝的话,急忙开口说道:“岂能这么说,这寺庙之奢华,搜遍北国也不能得,如此大寺,仅仅用了三个月,可见南国之兴盛,大陈定得天下矣!”
听到大师们的话,陈顼更加开心了。最近这段时日,陈顼过的很开心。他年少的时候,总是常常被拿来跟其大哥陈蒨来对比。陈蒨长得极英俊,比起北边的什么高家也不逊色,四五岁就会看书了,七八岁就学骑马了....自幼文武双全,陈霸先都忍不住感慨:此儿吾宗之英秀也!!而长大之后,陈蒨就更加出色了,无论是军事还是内政或是外交,样样精通,在陈霸先逝世之后,陈蒨上位他在位时励精图治,整顿吏治,注重农桑,兴修水利,其格外爱护百姓,每次诏令都是从实,不搞虚头八脑的东西,提倡简朴,自己带头,禁止奢华,督促群臣,发布新钱币,约束宗族和释家肆无忌惮的扩张。在军事上,他击破了大敌王琳,横扫留异,陈宝应,熊昙朗,周迪等割据政权。类似淳于量等小割据政权又纷纷主动归顺。日夜操劳,从不敢怠慢,在位仅七年,却留下了宵衣食的成语。甚至在临死的时候,都感慨自己麾下的百姓过的太苦了,自己还没能做更多事,实在遗憾。有这么一个哥哥,那真的是天大的压力。尤其是继承了其位,而他本来还有嫡子的情况下。陈顼一直都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压力,直到他击败了北边的强敌,收回了两淮之地,陈顼终于能放下那股压力了。兄长都没能做到的事情,让自己给完成了。他觉得自己至少能追平兄长的成就了。陈顼得意的指着远处,“等到平定天下之后,朕便可以在此处出家了。法贵和尚看了看周围几个人,眼里闪过一丝激动,他急忙走上前来,“陛下若是要出家,何必等到以后呢?”
陈顼一愣,“哦?”
法贵和尚认真的说道:“大陈武皇帝,也曾设无遮拦大会,换上了僧服,出家讲经。”
“您如今的功绩,比起武皇帝也不能有缺,而经学之上更是胜过了武皇帝,何不效仿他,出家讲经呢?”
陈顼当即有些迟疑。皇帝出家,在南边是老传统了,前梁皇帝萧衍萧菩萨就曾多次出家,第一次出家,群臣凑齐了一亿钱,才将皇帝赎回,第二次出家,群臣凑齐了两亿钱,第三次出家,群臣又凑了一亿钱.....这钱是给寺庙的,至于是从哪里凑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陈国的陈霸先,同样也这么干了。不过,陈顼并没有直接答应他们,表现出了些迟疑,表示自己再想想。和尚们倒也没有催促,只是笑着点头。忙好了这里的事情,陈顼回到了皇宫。而刚刚回来,便看到了从淳于量那里送来的上奏,是关于修建寺庙和养僧的那些上书。陈顼并不生气。陈顼的信佛,似乎跟宇文邕的灭佛一样,都只是做事的手段而已。陈顼即刻给淳于量回复,表示自己会减少这些支出,停止修建新寺。陈顼而后便开始查看各地的奏表,大多都是些好消息,例如各地出现的祥瑞啊,城池开垦的新耕地之类的。陈顼也效仿其哥哥,待在书房之内,再也不出去,看的正开心,忽然,他看到了其中一篇奏表。一瞬间,满脸笑容的陈顼变得暴躁,勃然大怒。皇宫的另外一侧,此刻正十分热闹。太子陈叔宝坐在上位,今年十六岁的他,显得格外的潇洒。他的脸上化着浓浓的妆,身上所散发出的香气比北面的贵人还要浓郁。有乐师正在奏曲,几个所谓名士坐在了他的周围,他们各个都是模样英俊,长相可人。他们的衣裳很是随意,有的基本就是半裸着,衣服随意披在身上,一副名士气息扑面而来,这感觉,实在是太像当初晋朝那些风流名士了...不对,他们就是当初那些风流名士!不过是南渡了而已!看他们的模样,俨然都是磕了丹的,晕乎乎的。陈叔宝就跟这些人坐在一起,左手抱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宫女此刻害怕极了,眼里满是惊恐。可她越是害怕,陈叔宝就越是开心,他几个朋友还轻佻的上手来抚摸,吓得宫女都几乎哭了出来。而在他右手边上的….则是一个后生。那后生神态阴柔就这么趴在陈叔宝的怀里,一副女人姿态。陈叔宝亲一口右边的,又嗅一口左边的,得意洋洋。忽然间,有阉人推开了门,神色惊恐,“殿下!!陛下来了!陛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