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站在皇宫门口,随着他的呼吸,他的脸部一鼓一鼓的。
王琳并不像他外表展露出的那么严肃,他其实是一个很爱玩的人,性格开朗活泼。
只是先前遭遇了一场巨大的惨败,才变得有些沉默,如今,却又开始回到过去的模样了。
左右的军士看着王琳这模样,也是哭笑不得。
“将军,皇宫当前,不可如此失礼啊。”
王老头长得文质彬彬的,怎么看都像是个风流文士,他很喜欢留头发,长长的头发若是放下来能垂到地面上,长得一副名士模样,出身也不低,可偏偏喜欢跟着底层人转悠。
自幼就跟那些老卒们混在一起玩耍,轻视钱财,重视义气,从不仗势欺人,跟谁都能玩到一起去,跟校场内的老卒们称兄道弟,跟外头的黔首们作赌戏,又跑去乡跟野人们谈天说地。
故而,南边就出现了一个强大的诸侯,士卒们对他忠心耿耿,愿意为他死战,而百姓们纷纷归顺投奔,愿意成为他帐下兵治下民。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尽管到了如今的年纪,王琳的名声依旧很不错,当初那些跟随他被烧伤许多的士卒们,甚至都不责怪他,而受过他恩惠的百姓们,至今也都记着他的好。
王琳叹息了一声,又揪起自己的胡须来。
”这可怎么办呢。”
王琳有些担忧。
在刘桃子出征之后,王琳紧随其后,从光州出兵,一路势如破竹。
在打到高平之后,从南边过来的许多心腹都劝说他适可而止。
他们觉得达到高平,立下大功,就差不多了。
别再想着继续进攻了,若是继续进攻,一来需要在各地征召士卒,二来由您控制的地区会变得太大,三来则是功劳也有些压不住。
加上您老这特殊的身份,最好还是就先到这里
当然,王琳没忍住。
他看着那些州郡无能的将军们,实在是不愿意错过这么好的进攻机会,他直接分兵多路进攻,从光州一路推到了洛州,这河水以南的许多州郡,都落在了他的手里,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若是陛下觉得我被军功遮了眼,私自招兵买马,攻城略地,我该如何跟他解释呢?”
左右的军官都有些绷不住了,当初我们都劝你多少次了,怎么现在才知道要担心??
那将领不好气的说道:“将军只管如实告知陛下,就说您确实是被军功遮了眼….”
王琳跟士卒们的关系很亲近,在当诸侯的时候,他就能记下自己麾下士卒们的姓名,见到谁都能说出对方的名字,亲切的交谈。
跟麾下的老将们更是如同好友,彼此信任。
王琳被他们怼了一句,也不生气,只是笑了起来。
”这也是我的老毛病了,一看到优势就坐不住,陛下肯定是信任我的,只担心祖珽啊。”
他还是大步走向了皇宫。
皇宫的士卒早知道他要来,有人将他一路带到了这临时行宫南面的一处别殿里。
刘桃子跟祖珽正坐在这里,两人面前还放着一张舆图,不知在谈论着什么。
看到王琳到来,刘桃子的眼神柔和了些。
“拜见陛下!!”
“王公何必多礼,且起身,过来吧。”
刘桃子颇为随意,王琳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感受到祖珽那锥子般的目光,王琳收起气势,又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王公收复了十余个州,数十个郡,立下了大功。”
祖珽在一旁插嘴道:“是啊,从光州起沿路诸州郡,都是由王公派人来占据,这光州军一面靠海,一面靠金墉城,如今终于算是天下第一大州了。”
王琳急忙起身,“陛下,我并非是贪图军功,只是当时各地的局势杂乱,独孤永业所安排的人狗急跳墙,开始在地方上疯狂的掠夺,杀人无数,这些都是陛下往后的基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行破坏,这才没来得及上奏,就在地方上招募了些兵员,而后去攻打各地,制止了那些人的破坏,臣并非是.“
“我知道。”
“哪有造反的人带着数百人过来拜见君主的。”
刘桃子安抚道。
祖珽也赶忙说道:“我可没说王公要造反,我也不知道王公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解释..…”
“好了!”
刘桃子打断了祖珽,他目光幽幽,平静的说道:“周人的教训就在眼前,岂能不借鉴?”
“周国强盛,占据天下六成,名将谋臣无数。”
”可是,就因为皇帝不信任将军,将军不信任皇帝,连连兵败。”
”若是宇文邕相信达奚武,达奚武也相信宇文邕,姚雄还能活着到达长安吗?”
“祖公,这样的话,往后勿要再提。”
祖珽一脸肃然,起身称是。
王琳也急忙低头,“陛下,往后定然不会如此。”
“无碍。”
刘桃子大手一挥,“独孤永业所安排的这些刺史太守们,我心里很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早些将他们解决掉,是对的。”
“这一路走来,我看到许多村庄都成了废墟,城内更是堆满了灾民,附近的几个山口,盗贼遍地,很多野兽都敢下山在道路上觅食了。”
”他们死的越早,百姓死的就越少。”
“且不说这件事了,方才我们正在商谈两淮之事。”
“寇流在收复豫州之后,在永州遭遇了陈国淳于量的军队,无法再向前。”
“陈人正沿着扬州往东西两方修建堡垒,挖掘沟壑,想要以此为分界,保住两淮之地。”
“王公有什么想法?”
王琳低头看向了一旁的舆图,果然,那是一张关于两淮以及周围诸多地区的舆图,舆图画的有些粗糙,不算太精致。
王琳就令人拿来笔,在上头修改了一些,增设了一些。
做好了才放下笔。
“陛下,两淮之事.....急不得。”
“当下我们得到的土地太多太多,若是一口气要将两淮也拿下来.....”
王琳略微皱起眉头,“只怕河北是养不起那么多地方了。”
“独孤永业将河南折腾成如今的样子,臣从光州一路飞奔沿路的场景,可谓是触目惊心,我将事情告知了光州刺史陆杳。”
王琳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刘桃子。
“这是陆公的回信,他在书信上说,就是以光州的富裕,想要救济这些百姓们都不容易,得向庙堂求援。”
“陛下,如今这河南数十个州落在我们手里,这不能给我们带来任何的好处,反而会造成极大的缺口,从粮食上,从物资上,甚至是兵力上,光是驻守这些地区,就需要多少军队?”
“河北刚刚有起色...”
祖珽早就知道这些事了,他甚至都知道这是杨素的毒计,目的就是压制汉国的发展速度。
汉国光靠着河北的粮食,就能同时发四州大军。
而现在,多出了这么多要吃饭的嘴,只怕再也无法轻易出兵了。
祖珽听着王琳侃侃而谈,眼里的怒火却越来越旺。
他光是想起赈灾,春种以及今年过冬的事情,便觉得头疼不已。
官员委任和军队驻守更是一个大问题。
本来按着自己的计划,步步推进,什么事都没有,都怪那个杨素,一下将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
若是让我抓住那厮,非将这小人千刀万剐!!!
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