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去哪儿了?
面对着薛长青的询问,萨阿坦蒂想到那君王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在屋顶上站起来,拍了拍垂下的衣摆,然后直接从上面跳下来。
虽并非是以武功见长,但是二重天巅峰的武功,仗着轻身功夫跳下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倒是让展开双臂,想要抱住妻子的薛长青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装作很忙的模样。
萨阿坦蒂道:“是那几位在寻他么?”
薛长青道:“姐姐倒也还好啦,是房子乔先生,还有南翰文先生在寻陛下,如今四方皆已平定,上一个时代里面,纵横天下的那些英雄豪杰,名将君王一一作古。”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南翰文先生提议,开国定鼎,以祭天地,告万民,曰开国之盛典。”
“这件事情之前,其他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萨阿坦蒂点了点头,也认可这一句话。
数千年来,这一代君王横扫乱世,开辟时代,得国之正,前所未有,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君王彻底将此事定下来,从一个更肃穆的位格上,宣告乱世的结束,天下太平之世的到来。
当然,那之前历代君王都有的【大赦天下】环节被取消。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秦皇陛下,气魄雄浑无比,可以容纳千秋天下,心眼却小,许多事情容不下半点,既已犯罪违法,岂能轻易大赦,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
萨阿坦蒂想了想,道:“我想,秦皇陛下,应该是去见故人了吧。”
“故.....”
薛长青张了张口,沉默下来了,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疤,想到了那些同袍,神色亦然恍惚,年轻的脸上已经带着了些悲伤之感,
萨阿坦蒂神色温柔,握住丈夫的手掌,她站在薛长青的旁边,抬眸远看,许久缄默。这一路上,秦皇踱步而行,为了天下太平的理想,失去太多,太多人离去了。
若有此白玉,则需刀劈斧削。
天下许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直白,他们一路走来,正面扫荡天下,完成了不可思议的功业,但是在另一面,也失去了太多太多,孤家寡人这四个字,对于个人来说,何其残酷。
烈酒散落下来,风中都有一股浓郁的烈酒之气,李观一一身蓝衫,玉簪束发,独自坐在一座座石碑之前,烈酒散落在地上,犹如故人当面。
袖袍风起,他前方如见许多故人。
父母,太姥爷,祖老,王通夫子,狼王陈辅弼,太平军二十四将,战死者的同袍,以及在他的军势之下死去的宇文化,教导那个流浪兵团最初军阵的老师宇文天显…..
被李观一亲自杀死的好友姜高。
自焚决然要秦王称皇的知己姬子昌。
那十三岁,眼里面只有银子和烧鹅的李药师。
就这样,一步步前行,一步步失去,在乱世和天下间褪去了年少的模样,成为了勘定乱世的秦皇,如今美酒依旧,故人凋零,终究不是少年游。
老司命看着秦皇的背影,闻着空中的酒香味道。
忽而想起来十几年前的关翼城,那个眉目还稚嫩的少年郎,那时候老司命爬墙被这小子堵着门口,如今老司命站在这里,看着孤寂却睥睨的秦皇。
时间如同东流之水,并不复返。
人无再少年。
纵是已做下这样的功业,臻至千秋第一流,又如何呢?
老司命忽觉得有些萧瑟之感。
千秋风流人物,皆被雨打风吹去,俱往矣。
俱往矣。
李观一武道传说,自然能清晰感知到后面到来的老者,他把酒倒入地上,背对着老司命,自语道:“我年少的时候想着半只烧鹅,那时候的我一定没有想到,我之后的十几年里,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老前辈,李观一也算得一句双手血腥了。”
“如今走到这一步,天下太平之景,这些故人看不得,至少要以今年新酿的酒来见见这些故人,前辈可要来共饮一杯?”
老司命面色大变,连连吐口唾沫,道:“呸呸呸,年轻人说话不靠谱,这是你和故人的酒,又不是和我喝的酒。”
“老头子我可还没死呢!”
“你休要咒我!”
李观一都忍不住被这老爷子给逗笑了,脸上有一丝丝淡淡的笑意,道:“不喝就不喝酒,老爷子你不是已经看破生死了吗?还在乎这个?”
老司命道:“那哪儿能不在乎?。”
李观一笑笑,安静了一会儿,把手里的酒壶扔在前面,开口道:“有时候我还是会做梦,梦里还有看到故人。”
”睁开眼睛,却不见,世人说,如果忽然梦到一个人,就代表着那个人开始忘记你了,那么现在又算是什么呢?故人尽数离散,若是我也把他们忘记了的话,百年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了吧。”
老司命看着眼前背影,轻声道:“不会的。”
“千秋青史之中,自有他们的分量。”
李观一回答道:“青史代代相传,可其中的你我,岂是真正的你我?至少青史之中,为尊者讳,可不会记录秦皇贪财又穷困吧?”
老司命无言以对,只是道:
“之后,要诏告天下万民,定太平之音了吗?”
李观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还有许多的事情天下太平的时代到来,和之前三百多年截然不同的规则和秩序,需要数年时间,甚至于十年的时间,才可以铺开,昭告万民为其开始。
老司命道:"那你的大婚也要在昭告万民之后
李观一道:“是。”
秦皇起身,转身袖袍翻卷,道:“我们已经付出了这样多的代价,付出了这样多的牺牲,这一件事情,不可以停歇,不可以徐缓,没有任何事情,比此事更重要。”
“我要,走到最后。”
“才算得不负十年,不负故人。”
老司命看着他背影,忽然笑起来道:“虽然说这样有些败坏你的性子,不过,小子,你的大婚,老头子我就不喝你这酒了。’
李观一怔住。
他的白发在风中微晃动着,却也只是轻声自语:“我呢,当年那些个老兄弟们都没了,现在剑狂那小子也兵解,在天底下留下了乘龙飞升的传说,薛擎苍那老小子神魂沉睡。”
“我不打算留在江南,但是我不会走远的。”
“我会在你小子开辟的国家和天下里面走,看看你的天下和未来,然后哪一天,找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找一个小小的屋子,就这么停下来。”
“那个小小的屋子里面,住得很是舒服,有一个石桌,一张木椅,在某一天喝醉了酒,就不起来了。”
秦皇的眼底情绪浓郁却也幽深,不再挽留。
只是点头。
老司命放声大笑,拍打了下李观一的肩膀,道:“你小子要小心啦,或许等到了你老的时候。老头子我还活着呢,那时候,我来找你喝酒!”
“武道传说,寿数也算是长。”
“就只是不知道,最后是咱们谁熬过谁,小子,走啦!”
老司命转身大步离开,却忽而脚步一顿。
李观一道:“前辈,等一下。”
老司命转头。
李观一忽而抬手一抛,一枚晶石打着转儿落在了老司命的手里,老司命手忙脚乱,握着这晶石,仔细一打量,微微怔住:“这是__!”
李观一收回了手掌,道:
“这是薛神将的神韵晶石,需要以大阵才能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