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饶有兴致道:“冠绝五军营的汉子也有害怕的时候?”
周旷坐在小椅子上,盯着面前的红泥小火炉自嘲道:“怕啊,怎么能不怕呢?满地的血,满地的头颅与断肢,是个人就会害怕啊,哪有人是天生的杀坯?”
青年问道:“那你躲起来了没有?”
周旷哈哈一笑:“想躲,但没地方躲!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会明白一个道理,躲是没用的,你只有比对方更凶才能活!”
周时町嘴一笑:“再后来,嘉宁25年冬,上阵杀故时我的手都快冻僵了,我杀了一个故人割开他的肚子,用手攥着他的肠子取暖,真暖和啊!我取暖时,被一个冲到近前景朝的新兵卒子看到了,我抬头一笑,他就吓破了胆!”
青年笑骂一句:“真他娘的恶心!”
等青年再转头时,却见陈迹等人已经杀穿了陈问仁带来的羽林军,来到李纱帽胡同口!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没劲,还以为能看到一场生死大战,没想到赔了两个坐堂行官不说,对手也如此无趣!”
周旷对门外交代道:“来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府!”
门外走进来两个汉子,竟徒手从火炉里捏出红炭,又用手搓灭!他们熟练的将小火炉与茶具同装箱,抱起就走!
青年依靠在窗棂上,默默看着陈迹等人往外杀!
就在汉子起身出门时,他忽然开口道:“等等,先别走回来回来,好戏还没演完!”
周旷忍不住走到窗边探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胡同里,羽林军背靠背向外杀去,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所有人粗重的喘息着,只觉得手中兵刃越来越沉,脚也越来越沉、越来越多把棍从青楼的院子里冲出来,试图冲断鸳鸯阵的
首尾相连处!
像是海潮似的,一次又一次怕打过来,永不停歇!
可堵路的羽林军没了陈问仁,其带来的羽林军再也不愿卖命,兵败如山倒!
王放领着羽林军边战边退,不肯一口气认输也不过是为自己留几分颜面罢了!
杀着杀着,当齐斟酌又捅倒一人,他竟发现前方已空空如也,只有空空荡荡的胡同口!
齐斟酌茫然回头:“师父,前面没人了!”
陈迹也一愣,他回头看向背后,只有满地哀嚎痛呼的羽林军!
王放不知何时攀着墙溜到了后方,背起陈问仁就走,也不管胡同里其余羽林军该怎么办!
多豹拄着铁狼筅粗重喘息着:“杀穿了?”
“杀穿了!”
羽林军冲出李纱帽胡同,视野骤然开阔!
夜晚的凉风拂面,吹散了一些燥热之气!
和记的把棍们停在胡同口,似是不愿追出胡同!再往前边是正阳门大街,此乃中轴官道,有五城兵马司夜巡!
多豹站在胡同口不远处,拄着铁狼筅哈哈大笑:“你们继续追啊。”
胡同里的把棍们用斧头指着他怒骂:“你有种回来。”
叫骂声中,众人在胡同外喘息着,汗水浸透了蒙面的布和身上的衣衫!
每个人都很疲惫,可羽林军们相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喜悦神色!
有人低声说道:“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又有人意犹未尽道:“我们不该待在羽林军被人当猴看!我们该去万岁军,去神机营,去五军营,去固原边军!”
有人昂扬道:“膏梁子弟斗鸡章台时,我等自当与其背道而驰,挥师向北。”
“发什么疯癫?”
李玄一巴掌拍在那人后脑勺上,泼来一盆冷水:“揍了几个市井帮闲打了几个纨绔子弟,又觉得自己行了?还喊这么大声,真不嫌丢人?快走。”
多豹拖着铁狼筅,转头看向李玄:“大人,你想不想回周原去?”
李玄默片刻:“不想!少废话,明日每人给我写一份心得体会,总结今日阵法之得失,我等还有许多地方可以进益!”
话音刚落,众人听到一旁有苌矛顿地声,他们一同回头看去,正看见陈迹在他们身后站定,目光炯炯有神:“不走了!”
李玄挑挑眉毛:“嗯?”
陈迹指着胡同里的把棍:“杀回去。”
多豹、齐斟酌等人怔住!
好不容易才杀出来的,怎么又要杀回去?
陈迹指着那些把棍:“不过一群土鸡瓦狗而己,杀回去!”
齐斟酌犹豫道:“师父,他们人多!”
陈迹笑着:“人多怎么了?就你会说丧气话。大家都看不起你,偏偏你自己最不争气,你方才也看到了,这世间没有那么多难事,只看你敢不敢!”
李玄劝说道:“今日杀出来已是不易,待我等明日研究阵法缺陷与弊病,再来也不迟!”
陈迹拍了拍李玄肩膀:“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李大人,卸下枷锁吧,你身上的枷锁怕是有三千斤那么重!”
说罢、他转身对李纱帽胡同二楼喊道:“楼上的看客,谁带着剑?借来一用。”
楼上青年朗声笑道:“我借你!来人,给他一柄剑。”
锵的一声,有人在屋中拔剑出鞘,隔空掷来,噹的一声插在陈迹面前!
陈迹拔出剑,转身递给李玄:“给,用你最趁手的兵刃!”
李玄默不作声接过剑来!
陈迹看向李纱帽胡同里的把棍:“对了,固原边军是怎么喊号子来着,谁还记得完整的?”
多豹重新举起手中铁狼筅,沉声道:“披甲。执戟。戍边。”
李玄低声自言自语道:“敌寇,头颅,饮血!”
却见陈迹双手一震,长矛在他手中发出骇人的振鸣声:“杀。”
羽林军重新结阵,向李纱帽胡同冲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