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还涉及到了什么。
一时间,他居然开始头痛。
“垮着脸干什么?看看你那副风声鹤唳的样子。”童源回眸看了他一眼,嗤笑:“这世道,杀人盈野的大群,谋财害命的白鹿,放火烧山的熵,率兽食人的天元多的是,什么时候轮到以太去跟人掰手腕子了?”
“好歹涉及崖城。”
童听自嘲一笑:“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所以才要让你和盛年分开,盛年管着家里的产业,做投资,做慈善,做事,他有这个能耐,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资格。
但你不行,以太和人牵扯的越多,就越是泥足深陷,难以目光长远。
这不是让你袖手旁观,而你是要明白,从哪里入手,才最为方便……”
童源再一次的伸出手,遍布皱纹和老年斑的手掌轻轻的拈住了,仿佛捏住了一根细微飘忽的蛛丝一样。
从千头万绪的乱麻之中,找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线。
再紧接着……
猛然一拽!
那一瞬间,仿佛有婴儿啼哭一般的尖锐声音响起。
幻听!
可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刺耳的尖啸声,仿佛高亢的蝉鸣一般,此起彼伏,自远方的山林之中!
蜂鸣之声不绝于耳。
虫子!
海量的灵质飞虫纵声嘶鸣,振翅,升上天空!
在以太的恶意牵引和推动之下,凭借着刚刚浮光掠影之中所见的一瞥,伪装成源头,下达指令。
转瞬间,整个联邦沿海,无数潜伏的灵质飞蛾都陷入了狂乱,中断了一切传染扩散的过程,振翅而起。
在尖锐的嘶鸣之中,它们彼此汇聚,成千上万,仿佛肆虐的洪流一样,没头没脑的开始乱飞!
就像是有人忽然飞起一脚,将隐藏在暗中的马蜂窝一脚踢翻了一样。
虫群狂暴!
海量飞蛾呼啸而过,几乎令天光暗淡。
遮天蔽日。
童听神情凝重,居然已经发展到如此恐怖的规模了么!
“行了。 ”
躺椅上的老人懒洋洋的挥了挥手,打个哈欠:“把马蜂窝捅翻了之后,就没我们事儿了,剩下的出风头的机会,就交给年轻人吧。”
“年轻人?”童听不解。
可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到了,天边所飘来的那一片铁幕阴云,匆匆一瞥之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错愕一瞬,自嘲一叹。
“到底是余烬啊……”
闷热的午后,凉风不见。
远方传来阵阵轰鸣。
下雨了!
此刻,新泉。
惊雷霹雳,天地俱暗!
呼啸而起的狂风之中,无数水银蒸汽汇聚成的铁幕之云笼罩了一切。
绚烂的银光和折射自烈日的碎虹重叠在一处,大地之上投下的庞大阴影边缘,竟然也仿佛裙摆一般,接上了一层缤纷绚烂的虹彩。
铁幕如盖,遍及天穹,将尘世覆盖。
扰动的银光舞动在天穹之上,妖艳又肃冷,如此狰狞。
“真美啊。”
顶穹开启的工坊中,季觉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狂风,抬头眺望,再忍不住微笑:“感觉如何,伊西丝?”
伊西丝沉默,不发一语。
天穹之上,银色的云层之中,模糊的面孔若隐若现仿佛向着尘世投来一瞥,望向了自己的创造者、控制者与束缚者,仿佛有什么神采变化。
又仿佛没有。
此刻漫卷的云层之上,无穷水银舞动着,层层叠叠的展开,盛放如莲花。即便和万象之塔的模拟之中,自己最后的模样相比起来,过于逼仄狭小,尚且不足万一……
不过是一具载具一般的容器罢了。
可同时,却再无任何的枷锁。
重归自由。
当倾盆的银色暴雨从天穹之上撒下的时候,千丝万缕的细密雨幕便覆盖了一切,无穷银光里,季觉好像看到了面前的人影。
飘忽又遥远。
看着自己。
扑面而来的狂风仿佛都变得温柔,宛如拥抱。
然后,那个身影便转身向着暴雨的更深处走去,消失不见。
无穷银光暴雨从天而降,沃灌新泉,笼罩了大街之上一张张错愕的面孔,无以计数的银色丝线自雨中蔓延开来。
伊西丝之手,展开!
大街上的行人,房间内忙碌工作的员工,流水线上汗流浃背的工人,一辆辆大巴车里困倦或者是期盼的乘客。
有千线万缕伸展着扫过,一触即分。
有的人懵懂不觉,有的人感觉后颈微微一凉,有的人却剧烈呛咳起来,从梦中惊醒,汗流浃背,环顾四周,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还有的,早已经沉溺在梦里,毫无反应。
倘若以灵质视觉观测的话,就能够看到,暴雨笼罩的范围内,无以计数,此起彼伏的闪光。
那是流体炼金术的逆应用,以物制灵,针对一切灵质变化而创造、发展至今的技艺。
———固体炼金术!
此刻,无穷水银从天穹之上降下,又再度升上天空,回归那一片妖艳绚烂的云层之中,带着数之不尽的细小‘沙砾’。
如同山洪肆虐而过之后,从大地之上洗去一切的建筑与城市一般,当银色的暴雨掠过之后,一切灵瘟所残存的异化灵质,尽数被封存在一粒粒比尘埃还要渺小的水银沙砾之中,带回了天穹之上。
同一时间,洞察一切活物,锁定一切目标,最终封锁一切异常。
那些浑然不觉的携带者身上的异化灵质在伊西丝之手的千线之中被摘除,刚刚寄生在灵魂之上的灵瘟也被强行的切割,些许灵质的损失,睡一觉就补充回来了。
至于已经病入膏肓彻底再无意识的空壳,内部的沉淀还没有来得及形成飞蛾,便已经被彻底的掐灭,尽数杀死,抽离!
随着天穹之上云层缓缓移动,狂风暴雨扩散而出,如无形之犁一般,一寸寸的扫过海州的荒野。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存在,也并不粉饰这一份匪夷所思的力量。
甚至并不征求任何人的同意和准许。
————毫不留情的净化,开始了!
“可惜,伊西丝之手这个名字已经被用了啊。”
季觉捏着下巴,由衷感慨:“不过,既然能够作为载体和容器,供你自由行动,那作为对应,不如就叫伊西丝之jia……”
话音未落,就感受到,云层之中投来的冰冷目光,乃至,雷鸣电闪之间降下的森冷寒意和恼怒。
很快,便有仿佛微笑一般的甜美声音响起:“先生,如果您的嘴不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撕了它。”
为什么每当我想要开始尊重你的时候,你就要说话!
“行嘛,行嘛……”
季觉无可奈何的一叹,放弃了自己的灵机一动:“既然高悬于天穹之上,那就叫伊西丝之冠吧,如何?”
在现世残存的历史记录之中,对那位女神的描写之中,她的头冠一度由烈日之图腾演变为王权之座的样式。
倘若将相关的象形文字转译为联邦语的话,可以称之为‘王座’。
其意为神明降临在人世之间,主宰统御所有。
此乃天赐之王权!
“此般称呼,倒也同你相配呢。”
伊西丝沉默。
沉寂的风里,仿佛传来了遥远的回声,像是轻叹,又像是浅笑,难以分辨。
只有银光之云无声变幻,那一双模糊的眼眸隐隐低垂,驯服的将天穹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再然后,无穷铁光再度升腾,云层再度展开,带着席卷一切的金属暴雨,一步步走向远方的荒野。
遍布杂草的山峦、泛滥的河流、干涸的大地、恶臭的沼泽……
即便是在监控和无数摄像头里见过无数次同样的风景,可真正见证这样荒芜又倾颓的风景时,工坊之灵却依旧无法克制抵触,乃至厌恶。
无法理解,为何有人会在意这般的风光。
也不能明白为何要将这样的东西,视若珍宝。
淤泥之中所孵化出的,只有此刻眼前无穷无尽升腾而起的飞蛾。不知廉耻的虫子们铺天盖地的扰动着,在自己的眼前得意洋洋的鸣叫,更令她,越发的不快!
于是,·伊西丝再一次的抬起了手。
———他的庭院里,不需要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