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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哭了么?”那大汉醒觉过来,赶忙“嗨”了一声,朝地下吐了口痰,道:“放屁、放屁老子只会笑、不会哭”阿秀与这“铁脚大叔”相处一阵,只觉得他风趣好笑,不似寻常大人那般严肃,不觉多了几分好感,可这人却又是个坏人,不可不防当下压低了嗓子,道:“大叔,你……你看来为人不错啊,为何变成坏人了?”那大汉恼道:“谁说我是坏人了?”阿秀伸出手来,朝他的额头指了指,那大汉愕然苦笑,摸了摸额间刺字,却也无话可说了自古惟有身犯重罪之人,方受这鲸面刺字之刑,那大汉叹道:“你别把我当坏人,我跟你说,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早上,皇帝的老娘脱光了衣服,走到老子面前,问我说,大哥,你每日老用那三个字骂着皇上,却没有身体力行,今天要不要……”正要胡扯一通,阿秀却是双手一拍,大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犯什么罪了”那大汉茫然道:“什么罪?”阿秀低声道:“你是一个逃兵”那大汉呆呆地道:“逃兵?”阿秀忙道:“你说你认得伍伯伯,还住过北京,所以我猜你一定是个正统军,对不对?”说着说,便又满面关切:“大叔,你……你为何要当逃兵啊?是不是伍伯伯亏待你了?”那大汉笑了起来,道:“也罢,算你说对了一半咱以前确实是个武人,不过不是在正统军麾下”阿秀道:“那你是勤王军”大汉道:“什么勤王军?天女兵?咱年轻的时候,朝廷可没这套玩意儿”阿秀茫然道:“是吗?那你是什么军?”大汉坐了起来,俯身前倾,道:“我效命于柳门,乃是征北大都督柳昂天手下第一大将”阿秀咦了一声:“征北大都督?有这个人么?”大汉皱眉道:“怎么?你没听过他?”“没……没有……”阿秀茫然摇头,道:“那是谁啊?”那大汉叹了口气:“他是前朝的老英雄,算是我打仗的师父,我啊,你爹啊、还有你嘴里的伍伯伯啊,都在他手底下办过事”阿秀咦了一声:“什么?你……你也认得我爹么?”那大汉道:“当然你爹少年时是征北大都督的幕宾我则是柳门的头牌先锋虎将,你想咱俩认不认得?”阿秀听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由咦了一声,喃喃地道:“好怪啊,都没人和我说过这些事……”茫然半晌,又道:“大叔,这个柳侯爷现在住哪儿啊?还在京城么?”那大汉道:“望西天去了”阿秀讶道:“西天?”那大汉叹了口气,道:“死了”地窖里静了下来,那大汉后背靠墙,默默无言,阿秀也是满心纳闷,不知那大汉所言是真是假他低头坐着,便又左顾右盼起来,道:“大叔,这儿有地方出去么?”那大汉啊了一声,道:“你……你要走了吗?”阿秀道:“是啊,我想回家找姨婆了”那大汉默然半晌,只是不言不动,好似有些失望了,阿秀心里有些担忧:“大叔,你……你不让我回家么?”那大汉醒觉过来,忙道:“不是这样的,我……我现下功力未复,使不出力气,等午时一到,自能带你离开”阿秀皱眉道:“你……你不会骗我?”那大汉忙道:“我为何要骗你?你很值钱么?”阿秀喃喃便道:“好……姑且信你一次,那我便留着”听得此言,那大汉便露出欣慰之色转开了脸,自在那儿搔头那地窖深达数丈,若要一跃而上,自是大为不易阿秀晓得自己出不去了,便在地窖里巡视一圈,道:“大叔,我方才在上头见到一个匾额,叫做……叫做……”那大汉道:“征西大都督府”阿秀道:“对对对,这个人是谁啊,怎么也是个大都督?难道是自封的吗?”那大汉拂然道:“别胡说这位征西大都督姓秦,双名霸先,爵号武德侯方才那霍天龙说了半天,你都没听到么?”阿秀喃喃地道:“没仔细听……”左右探看一阵,又道:“大叔,你为何会躲到这儿来啊?难道你也认得那个秦……秦什么的大都督么?”那大汉笑了一笑,道:“他是该认得我的,不过我却不认得他”阿秀茫然道:“为什么?”那大汉伸手朝地下比了比,道:“我还这么的时候,他便抱过我了”说着把手望上一提,举得天高,笑道:“可我长到这么大的时候,他却一命呜呼了”见得这个手势,阿秀不由“咦”了一声,情不自禁想到城头上见过的那位“三眼大叔”,他心头怦怦一跳,忙道:“对了对了,大叔,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你听了可别笑……”“哈哈哈”那大汉笑了几声,道:“好啦,已经笑过了,要找谁便说”阿秀低声道:“我……我想找我的……我的……”那大汉笑道:“怎么吞吞吐吐的?年纪,便想找老婆啦?”阿秀脸上一红:“才不是,我……我想找我的……”低下头去,细声道:“亲生父亲”那大汉本还呵呵直笑,闻得此言,笑容便已僵住了阿秀怯怯地道:“你……你听了可不能笑我……我时候和我娘住,后来她嫁到了人家家里,便把我带了去……”那大汉抚了抚面,口中并未作声,阿秀忙道:“大叔,你在听我说话么?”那大汉点了点头,道:“我在听你娘嫁的便是杨肃观,对?”听得爹爹的名字,阿秀忽然眼眶湿红,呜

呜地哭出了声,那大汉道:“姓杨的待你不好?”阿秀低头哽咽,摇了摇头,那大汉道:“他家里刻薄你了?”阿秀大哭道:“没有他们都待我很好可是……可是我不要跟着他”那大汉道:“为何如此?”阿秀垂泪道:“我爹常打我,可他不会无缘无故打我,我晓得他真把我当成儿子看可是我……我就是不想留在他家里”那大汉道:“他的亲戚欺侮你了?”阿秀哭道:“我才不管那些人大叔,我只想知道,我自己的爹爹为何不要我了”那大汉深深吸了口气,倚到了墙上,口中却没作声只听阿秀哭道:“每个人都有爹,偏我一个人没有,我住到杨家里,人家暗地里都笑我娘,说她给杨家送了一个便宜儿子……我每回听了这些话,就好想哭,我好想问问我自己的爹爹……他为何不要我?”那大汉默然半晌,低声道:“也许……也许他不知道有你这个孩子,那也未可知”阿秀大声道:“骗人他知道的他知道的我今早还见到他了”那大汉愕然道:“你……你见到他了?”阿秀霍地掀开额,道:“看这里”那大汉抬起头来,已然见到阿秀额间那处伤印,他深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眉心阿秀焦急道:“你瞧,这是咱的天眼,打生下来就有的,我猜我爹爹定也有一个大叔,你……你要认得谁也生了这只眼儿,定得和我说,我要赶紧去找他……”那大汉微微苦笑,嘴中却没作声,阿秀急道:“大叔,你……你说话啊你可知道谁也生了这只神眼,便快快跟我说……”那大汉低声道:“我……我认得一个人,他也有这只眼儿”阿秀欢容道:“谁?”那大汉叹道:“卢云”阿秀愕然道:“卢云?”一时之间,只觉这名字好生耳熟,似在哪儿听过,喃喃便道:“这个卢云,就是……就是我爹爹么?”那大汉轻轻地道:“我不知道,不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找他”阿秀欢喜大喊:“真的吗?你可不能骗我?”那大汉道:“放心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阿秀欣喜欲狂,一时上蹦下跳,那大汉却呆呆坐在地下,眼角微红,若有所思,阿秀本还高兴着,待见这幅愁容,不由茫然道:“大叔,你……你怎么了?”大汉擤了擤红鼻涕,擦到了墙上,道:“没事,身子不大舒服”阿秀低声道:“大叔,你……你自己有没有孩啊?”大汉道:“也许有”阿秀喃喃地道:“什么意思?”那大汉道:“外头下了种,几年后冒了出来,谁弄得清楚?”阿秀咒骂道:“坏人谁当你儿子,都是前辈子造了业”大汉笑道:“我哪

里坏了?”阿秀瞪眼道:“还不坏?你自己想想,要是你爹爹也这般待你,你难道不伤心么?”大汉耸肩道:“我是无所谓反正我这辈子没见过他”阿秀讶道:“什么?你没见过你爹?”那大汉道:“咱一生下来就孤零零的,亲爹老娘,只在梦里见过连他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阿秀心下恻然,低声道:“那……那你一定很想找他们了?”大汉淡淡地道:“不必咱去找他们,他们便自己找上门了三十四岁那年,有人揭露咱的身世,把我父母的名字说了出来结果几天之内,我便丢了官职、坐到牢里,砍掉一条腿不说,连头上也刺了字哪……你瞧……”说着拨开额,展示“罪”字,道:“弄到今天四十好几,还是妻离子散,六亲不认,我儿子若是见了我,八成也是冷眼一翻,骂我一声操你娘”阿秀干笑道:“那……那还真惨,大叔,你……你是怎么长大的?靠自己偷东西吃么?”那大汉叹道:“世间凉薄,凡事都想靠自己,那是死路一条告诉你,我有一个师父,待我如同亲生”阿秀兴奋道:“师父是教武功的么?”那大汉悻悻地道:“不然教什么?么?”阿秀一辈子没见过这般粗鲁之人,不由呆了半晌,喃喃又道:“那……那你师父呢?现下在哪儿啊?”那大汉道:“咱俩翻脸了”阿秀愕然道:“翻脸啦?为什么?”大汉道:“我师父当我是坏人,不屑为伍”阿秀低声道:“那……那你还有什么亲人?”那大汉道:“亲人死光了,朋友也跑了,仇人倒是不少若不是咱的死对头戳我一指,我也不会呆在这儿,陪你说这些废话”阿秀起疑道:“死对头……等等,打伤你的人,是不是一个叫大掌柜的?”那大汉哦了一声,讶道:“你是怎么知道他的?”阿秀嘿嘿一笑,看他先前在酒铺里偷听说话,这会儿果然便成了包打听,他有些得意了,道:“我就知道他们想抓的逃犯就是你”那大汉讶道:“怎么,你打听了什么消息?”阿秀俨然道:“跟你说喔,我方才在外头看到一个告示,上头画了你的头,连你这个罪字也贴上去了,说抓到你以后,便可以官封……官封……”那大汉道:“官封万户侯,领黄金十万两,赐铁券丹”阿秀喜道:“对对对,你也知道啦”那大汉嘿嘿一笑,却不说话了阿秀又道:“现下有好多好多人都等着抓你,我还听说官差们找了一个天狗李,专来闻你的味道,说不定这会儿便上门来啦……”说着说,不觉微微一惊,忙左右张望,就怕“天狗李”真上门了那大汉笑了笑,道:“子别愁,

这事我早就预料了不然我何必在这屋里撒尿?”阿秀错愕不已:“什么啊?那……那味道不反而大了?人家怎会闻不到”大汉道:“我就是要天狗李闻到味道越大越好,最好三里外便嗅得一清二楚,他才不会过来”阿秀茫然道:“什么?你……你是说天狗李闻到你的味道,反而会逃走?”那大汉微笑道:“是这天狗李又不是傻子,朝廷给了他什么好处?干啥来我面前赌命?”阿秀见他双手抱胸、一幅睥睨天地的神气,不由微微一惊彷佛这人真是当代枭雄,不可一世满心敬畏中,便又再次猜起这人的来历眼前这人甚是古怪,若说他是秦仲海,武功偏又低得紧,半点不像可若说他不是,偏又狂得紧,谁也不放在眼里也是猜想不透了,低声便问:“大叔,你……你是不是宁不凡啊?”那大汉哈哈大笑:“别猜了,你不是说咱是个逃兵么?那就当逃兵好了”哈哈笑了几声,也不顾上身赤膊,径自躺上了冰凉地板,把眼一闭,似想睡觉了阿秀见他这幅模样,料来不只是个逃兵,八成还窃盗公款,偷拿了不少军粮这才引得几百名官差围捕他心里有些担忧,又道:“大叔,外头好多人要抓你,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能带我去找我爹爹么?”那大汉道:“谁说我自身难保了?一过午时,我便能从容离开此地你想找嫦娥仙子,我也能拖她出来”阿秀讶道:“你……你不怕遇上那帮官差么?”大汉闭着双眼,淡然道:“午时一过,这些人见我就哭、拔腿便跑,天下谁敢拦我的路?”阿秀掩嘴偷笑:“吹牛你要是天下无敌了,又怎会被那个大掌柜打伤?”那大汉脸上一红,忙道:“那是不心的,我没料到他预备了怪招对付我……下回保证不会再犯”阿秀俨然道:“再犯怎么办啊?要不要打手心啊?”那大汉嘻嘻一笑,伸手搔了搔阿秀的腋下,道:“痒死你”阿秀哈哈歪笑,便也回搔那人的腋下,只是这人实在脏臭,搔没两下,便摸到一抹黏汗,腋下还长满粗硬黑毛,忙缩手回来,不敢再玩了那大汉讶道:“怎么?一下子就认输啦?”阿秀嚅嚅啮啮:“算……算你赢”他闻了闻自己的手,只觉恶臭难当,便苦着一张脸,一边在那儿擦抹,一边问道:“大叔,到底那个大掌柜是什么人啊?武功好像挺厉害的”那大汉嘿嘿笑道:“这子确实硬得很赤手空拳,天下就没几个人打得赢他,若再让他手持神剑,天下谁能抗手?”阿秀茫然道:“什么是神剑?”那大汉比出拳头,道:“那是一颗铁胆,差不多这般大,大概一两百斤重,你若用

力捏它,便会生出一只剑来”阿秀满心狐疑,料想铁脚大叔又吹牛了便也不想多问,又道:“大叔,这人为何叫大掌柜,可是开饭馆的么?”那大汉哈哈一笑:“算是,这天下几千万张嘴,嗷嗷待哺,你要说他是开饭馆的,那也真像”阿秀一脸困惑:“什么啊?天下人不都靠皇上喂么?难道……难道这大掌柜便是皇上?”那大汉道:“没见识皇上算什么东西?尧舜禹汤下台鞠躬,夏桀商纣粉墨登场,这帮丑角儿来来去去、去去来来,没啥了得真正厉害的是大掌柜,这人独力撑住了整座戏台,他若不死,正统朝不会散”阿秀年纪虽,却因出身官家,自知朝廷有五辅六部、诸大学士,却没听过“大掌柜”这个官职,茫然道:“好难懂啊到底这个大掌柜是好人坏人?”那大汉淡淡地道:“他是好人、也是坏人,端看你守不守他的规矩了”阿秀愕然道:“什么意思?”那大汉道:“你若愿意乖乖听话,按他的心意办事,他便是天大的好人,样样都给你好的可你若要找他的麻烦、事事与他作对,那你会恨不得自己没从娘胎生出,省得受这个活罪”阿秀呆呆地道:“这人……这人和我爹好像啊”那大汉哈哈大笑,直拍大腿,笑道:“没错还真是像啊”听着笑声,阿秀心中却想:“这样看来,那个大掌柜﹄是个好人”这位铁脚大叔虽然风趣,对自己也算不错,可他仍旧是个钦命要犯,自是坏人无疑看那位“大掌柜”出手打伤了他,必然是天下坏蛋的大敌,自然算是好人了阿秀喃喃忖想,忽然心下一惊:“糟了,和坏人为敌的,都是好人那我变成坏人的朋友,不是成了坏人么?”正担忧间,忽然想到霍天龙、张胖子,却又隐隐觉得不对先前阿秀与张胖子等人狭路相逢,受尽了屈辱,险些丧命,这帮人欺侮弱,自然是真正的坏人,可他们与铁脚大叔为敌,难道便能算是好人了么?不对,与坏蛋为敌的,未必是好人坏蛋的朋友,自也未必算是坏人阿秀想通了道理,忽然心念一转,又想:“等等,坏人的敌人,未必是好人,那好人的敌人呢?是不是该算是坏人?”阿秀喃喃忖忖,骤然间心下一惊,想到了伍定远今早在城头亲眼所见,正统军凶霸霸的,提刀惊吓百姓城外那些饿鬼其实也没做什么坏事,他们不过是肚子饿罢了,正统军凭什么欺侮他们?欺侮好人的人,还有脸说自己是好人吗?阿秀呆呆想着,只觉得越来越难懂了好似普天之下全是坏人,说不定弄到后来,连自己也成了一个坏蛋,那可就糟糕了正呆滞间,

却听那大汉道:“怎么啦?为何起呆了?”阿秀忙道:“大叔,城外来了很多很多饿鬼,你听说了么?”大汉嗯了一声,搔了搔头,道:“听说了”阿秀低声道:“他们……他们为何跑来京城啊?”那大汉懒懒地道:“那还要问?这帮人没东西吃,那便跑来京城要饭了”阿秀颤声道:“他们……他们会吃人么?”大汉耸肩反问:“你呢?你吃不吃人?”阿秀慌道:“当然不吃”那大汉道:“这就对了你不吃,我不吃,人家为何要吃?”阿秀呆了半晌,喃喃又道:“大叔,这些饿鬼是跟着秦仲海来的,对么?”那大汉吐了口浊气,道:“是”阿秀忧声道:“大叔,秦仲海是不是要杀光咱们啊?”那大汉摇了摇头,道:“不是”阿秀茫然道:“是吗?那……那他干啥弄来了这么多饿鬼,不是想杀光咱们,那是干什么?”那大汉道:“不晓得”阿秀皱眉道:“大叔也不晓得?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大汉道:“你没听懂咱的话,我是说秦仲海自己也不晓得这要干啥”阿秀大惊道:“什么?连他自己不知道要干啥?那……那他还造什么反?”那大汉道:“这你就不懂了一个人要造反,便没打算要干正经事否则他何不去悬壶济世、耕田织布,造福乡里,为何在那儿杀人放火?”阿秀喃喃地道:“不对啊,我听孟夫子说,造反的人都是为了当皇帝,难道……难道他连这个都不想吗?”大汉道:“老夫子们懂个屁?真正有反骨的人,生来就不受教,他不想让人管,可你要他管别人的闲事,他也不来劲正是这样,秦仲海才立了间山寨,一不让别人管,二也不想管别人,只想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一辈子打劫维生,谁晓得老天不赏脸,山寨一开,便闹得天下大旱……”阿秀拼命颔:“我知道、我知道我打到大,只看过几次下雨”大汉长叹一声,道:“这就是啦冬日越冷、夏季越干,老天不下雨,有钱人都变穷光蛋了,山寨抢不到钱,反而来了大批饿肚子的,人人哭哭啼啼,硬是说要入伙,那姓秦的给人日夜纠缠,也是烦得狂了,只好望朝廷狠打,瞧瞧有无食粮掉出来”阿秀呆呆地道:“后来呢?打出食粮了么?”那大汉道:“食粮是种出来的,不是打出来的”阿秀愕然道:“那……那该怎么办?”那大汉伸手掏了掏裤子,摸出了一团黑巴巴的东西,道:“弟,吃过午饭了吗?”眼见这东西是打裤裆出来的,好似一块黑泥巴,阿秀哪里敢碰?颤声道:“不、不用了”那大汉笑道:“怕什么?吃给你看”剥了一块,呼噜噜地嚼了起来,阿秀见他眯眼含笑,一派好吃模样,不由心生好奇,喃喃地道:“这……这真能吃么?”那大汉剥了一块烂泥,交到阿秀手上,道:“来,吃吃看”阿秀惊道:“不要了,我……我吃饱了”那大汉冷笑道:“没种”阿秀见他眼神满是轻蔑,霎时气往上冲,张开了嘴,扔泥入口,大怒大嚼:“怎么样?这不是吃了么?是谁没种啊?”那大汉竖指妙赞:“好样的好不好吃?”阿秀逞一时之快,把烂泥巴吃下去了,正等着作呕间,忽然嘴里传出一抹甜香,不觉咦了一声:“哎呀,好像不大难吃啊”那大汉笑道:“岂止不难吃,根本就是好吃还要再来一口么?”阿秀眨了眨眼,那大汉这回倒真的没吹牛,那黑泥非但不臭,尚且入口即化,带来满嘴蜜甜,比什么花糕甜糕都好吃阿秀忙道:“好,我……我再吃一块试试”接过了黑泥,望嘴里又塞一口,猛一下便化开了,他有些不足,便又再要了一口,不觉再来一口,终于赞叹道:“这到底是什么啊这般好吃”那大汉道:“这叫做神力草”阿秀讶道:“神力草?什么啊?”那大汉道:“这是怒苍山的军师明出来的近年天下大旱,地下种不出东西,怒苍上下便掘泥煮草,弄出了这玩意儿灾民们吃了后,人人都夸赞”阿秀喜道:“好厉害啊以后我每天吃这个,不用吃饭了”那大汉道:“那可不行”阿秀皱眉道:“为什么?”那大汉道:“这只能骗肚子”阿秀茫然道:“骗肚子?什么意思啊?”大汉道:“神力草是泥土干草煮出来的,吃了以后肚子胀,感觉像是饱了,其实还是空的久而久之,你的肚子便凸了起来,手脚却越来越细弱……”阿秀喃喃忖忖,道:“肚子凸、手脚细……”不觉大惊道:“那不是大肚饿鬼吗?”大汉淡淡地道:“没错,吃多了神力草,久了便成饿鬼”阿秀颤声道:“这可不得了,那……那秦仲海还喂他们吃,那不是骗人么……”那大汉悠悠地道:“被骗又如何?一天一株神力草、从早到晚心情好,拿来骗骗肚子心里多少还留了点希望,总强过上吊自尽”阿秀喃喃地道:“原来如此,那……那些饿鬼为何还跑来京城?”大汉道:“神力草吃完了”阿秀骇然道:“吃完了?”大汉道:“虽是泥巴杂草,可也有煮完的一天偏偏老天爷不赏脸,硬是不下雨,却能怎么办?可怜他们煮了十年,终于也把泥巴煮完了,山寨上下听说消息,这便大乱了起来人人都晓得神力草是灾民的宝贝,一旦听说吃完

了,势必上山来闹寨上弟兄人人急,都问怒王有何打算……你想你若是秦仲海,你该怎么向饿鬼说?”阿秀喃喃地道:“就说实话啊”那大汉道:“你还是年纪啊常言道:吃菩萨、着菩萨,灶里无柴烧菩萨,你想饿鬼听说好吃的没了,还能不把老秦煮来吃了吗?”饿鬼数达千万,连朝廷也畏之如虎,若要拆毁一座怒苍山,八成也不是什么难事阿秀苦笑道:“后来呢?秦仲海便打来了?”那大汉摇头道:“打是打不赢的正统朝便似一块大石头,敲不破、推不倒除非能除掉幕后脑,否则绝无胜算”阿秀寒声道:“那可怎么办?投降吗?”那大汉拂然道:“你便和陆孤瞻一样没见识什么叫天下大旱?是普天之下尽缺水,又不单是西北一地你要向朝廷投降,京城这帮死老百姓就肯分你一口饭吃了?到时候还不是悄悄挖个大坑,把人一个一个推下去,死一个、少一个”阿秀听他骂得凶,自是一脸茫然,喃喃又道:“投降也不成了,那……那秦仲海该怎么办?”那大汉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跑啊”阿秀大惊道:“什么?秦仲海他……他跑了?”那大汉悠悠地道:“这几年怒苍山上挤满了灾民,每日里又哭又闹,委实烦人秦仲海早就想跑了,如今神力草全数吃完,他也走投无路了,再不来个一走了之,难道还要陪他们上吊不成?”阿秀颤声道:“他……他想跑到哪儿?”那大汉道:“宜花院”阿秀惊道:“宜花院那不是窑子么?”那大汉道:“是啊,那儿有吃有喝,还有姊姊妹妹,乃是人间天堂,秦仲海若能钻了进去,至少能躲他个十年八年……等老天爷下雨以后再出来……”阿秀喃喃地道:“那……那怒苍山怎么办?他们没有老大了,不是完了吗?”那大汉淡淡地道:“去你妈的狗杂碎、少说两句不嫌吵”阿秀愣道:“大叔,你……你干啥骂我?”那大汉脸上一红,道:“不是我骂你,是姓秦的骂你”阿秀哼了一声,也不知自己为何挨骂,冷冷地道:“算了,不和你计较后来呢?饿鬼为什么又来北京了?”那大汉叹道:“这就叫人生不如意事、十常那厮自造反以来,运气始终不好,天天都倒霉着好容易下定决心,打算一走了之,岂料才溜下山去,便让饿鬼觉了,于是人人追着他,都要讨东西吃,老秦见自己身陷重围了,只能把随身干粮就地散,哪知饿鬼们还是不肯走,反而越聚越多,都要他继续放神力草……不然不放他离开”阿秀讶道:“这……这草不是吃完了吗?他拿什么?”

那大汉苦笑道:“照啊一天一株神力草,从早到晚心情好这话还是老秦明的,可他没了神力草,又无食粮可,只好掉头就跑,饿鬼们哪肯放过他?便在后头追着,他们越追人越多,一时爹招娘、娘招儿,一个拉一个,一村传一村,最后全西北的百姓都尾随着他,一路从怒苍追到了荆州,又从荆州追到霸州,最后全挤上北京来啦……”造反者,人必反之,听得“那厮”下场颇惨,阿秀自是目瞪口呆,颤声道:“大叔,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那大汉苦笑道:“我是包打听,天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阿秀不大相信,喃喃地道:“是么?那……那我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大汉露出了笑容,道:“当然知道”阿秀哼道:“吹牛我才不信你说,我叫什么名字?”那大汉微笑道:“你叫杨神秀,你娘是顾倩兮,外公叫顾嗣源,你时候住在豆浆铺,那时还叫顾神秀,对么?”阿秀张大了嘴,骇然道:“你……你怎么知道的……”那大汉道:“我会算命,只消掐指一算,什么都知道了”说着张开手掌,上下抖了抖,做法道:“嗯,我算算,你上个月还偷看你娘换衣服,对不?”阿秀脸上一红,低声道:“你……你好厉害,真的什么都知道……”那大汉哈哈大笑,甚是欢畅,正想追问些偷看细节,却突然止住了笑声,随即坐了起来,面色转为严肃阿秀低声道:“大叔,怎么了?”那大汉深深吸了口气,道:“镇国铁卫来了”阿秀咦了一声,不知什么是“镇国铁卫”,忙道:“是那个大掌柜来了么?”那大汉摇头道:“不是,我现今便像是一个火药桶,随时能炸死几千人他岂会过来与我赌命?现下来的都是些角色,无足轻重”阿秀松了口气:“那还怕什么?”那大汉并不多话,只掀开脚下一块石头,道:“兄弟,过来”阿秀俯身一看,却见墙边有处洞穴,那大汉附耳道:“从这儿出去,可以一路通到后院,你快走”阿秀笑道:“大叔,你还真坏,有密道也不说硬把我留在这儿”钻入洞里,果然见到一条甬道,长宽二尺,比想象来得宽敞些,他向前爬了几尺,不见那大汉跟来,便又退了出来,茫然道:“大叔,你不走么?”大汉摇头道:“不了,我出去只有糟,还是躲这儿好”阿秀情知如此,便点了点头,正要钻入洞里,却又停下脚来,那大汉皱眉道:“怎么不走了?忘了东西吗?”阿秀走上两步,握住那大汉的手,道:“大叔,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出来喔”那大汉本在擤鼻涕,陡听此言,不

觉啊了一声,露出了笑容:“你……你希望我活下来吗?”阿秀用力点了点头:“是啊,你……你要好好的活着,将来我还要靠你去找我爹呢”那大汉俯身下来,单膝触地,伸手轻抚着阿秀,轻声道:“孩子,你已经找到了”阿秀愣住了:“什么啊?”那大汉别开头去,拍了拍他的屁股,道:“走,别在这儿耽搁”阿秀嗯了一声,扭捏地道:“那……那我走了……”大汉不愿再看他,只背着身子,不言不动,阿秀也没再回头了,只一路钻进洞里,正爬间,背后洞穴慢慢掩上了,听得铁脚大叔轻轻地道:“再见了,阿秀”阿秀咦了一声,回望来路,想要再看他一眼,铁脚大叔却已封住了洞口,再也看不到了一时之间,阿秀心里觉得怪怪的,只想爬将回去,再陪他说说话,可甬道窄,此时已难回身,茫茫然间,只能一路爬将出去钻出了密道,一股清凉空气扑面而来,随后见了一口大钟,然后又是几座罗汉像,阿秀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重回人世了他来到院中,正要找路离开,突听墙外传来说话:“前头停下”阿秀吓了一大跳,不知谁在喊着自己,正要停步,却听墙外传来脚步顿地声,哗地一声,又是一声,一波接着一波,由近而远,彷佛无止无尽,墙外不知来了多少人说话那人又喊道:“带天狗李”后头又有人道:“带天狗李”“带天狗李……”、“带天狗李……”喊声一波接一波下去,阿秀心下大惊,知道追兵已经来了,忙藏身罗汉像后,不敢稍动墙外脚步跌跌撞撞,好似来了一人,听那说话之人道:“天狗李,此地可有异味?”墙外传来一个害怕嗓音,想来便是天狗李了,听他低声道:“有啊,那味道是望城东去了,我方才便闻到了……”说话那人道:“是吗?那这儿有股尿臊味,你怎么没闻到?”墙外传来闻嗅声,大队人马嗅了几嗅,纷纷喊道:“是啊,有股怪味”不只墙外闻得到臊气,连阿秀也觉得臭了,心中便想:“完了,铁脚大叔撒尿太臭,味道可飘出来了”人人掩鼻喊臭,那天狗李却似鼻子坏了,只拼命嗅闻,不见其它,过得好半晌,终于改口道:“嗯,真有一股味道,我也闻到了……来,大家跟我来……这味道是往……”脚步声响,想来大队人马都要随他离开了,走不数步,猛听一人破口大骂:“天狗李,你怎么又望酒铺去了?”天狗李道:“那气味望酒铺去了啊……你闻……不信你闻……”正胡说间,猛听一个冷峻嗓音道:“天狗李,你一直在兜圈子,以为咱们不知道么?”阿秀听这

说话声好熟,不由心下一惊,已认出这是“霍天龙”的嗓音天狗李倒也乖觉,便陪笑道:“那厮……那厮一直跑着,我……我也没法子……”“放你妈的屁”群情耸动间,大队人马喊了起来:“这子是怒匪细作咱们杀了他”天狗李犯了众怒,已要惨遭围殴,猛听背后传来喊叫声:“让路宋公迈宋老爵爷要过来了”脚步哗哗,人群好似分开了,阿秀撇眼去看,墙头处露出一顶官帽,看这人个头大得不能再大,帽头居然高过了墙顶,阿秀微微一惊,心道:“完了宋神刀来了,铁脚大叔死定了”宋公迈名气很响,京城百姓几乎无人不知,阿秀自也听过他的故事,晓得这人年轻时和怒匪打过仗,武功很是厉害喧哗声中,非但宋公迈到了,墙外还来了大批武林高手,好些人挤不下,便一一翻上墙来,坐于墙头歇息,想来轻功都不在那“霍天龙”之下那“宋神刀”嗓音有些疲惫,道:“几位差爷,咱们找了一整夜,现下都快中午了,还要再找下去么?”墙外传来嚅啮嗓音,官差们好似慌了手脚,竟都答不上话,良久良久,终于听得一人道:“宋老爵爷,请您稍安勿躁,咱们就快找到人了”“放屁一个时辰前你也是这么说到底还要找到什么时候?”、“是啊好多人都溜啦咱们为何还要留在这儿?”四下咒骂声大作,人人都喊了起来,这话倒也提醒了宋神刀,忙道:“对了,高天威呢?怎么不见了?”听得一人叹息道:“昨晚就跑了,和吕应裳溜去喝酒啦”“禽兽畜生贪生怕死的东西”墙外轰轰吵嚷,什么三教九流都来了,人人都在破口大骂忽听一人道:“师父,峨嵋、点苍都走了,咱们武当又何必再撑下去?这也走了”这声音平平淡淡,却盖住了四下喧嚣,话声送过墙来,院里的大钟微微嗡鸣,阿秀心下一惊:“好厉害这是谁啊?”正想间,墙外却传来轻咳,道:“枫儿,你别说话”这声音也很玄妙,明明墙外说话,却似在耳边声,再清楚不过了霎时之间,墙外便传来呐喊声:“大家让条路出来武当掌教真人元易道长要过来了”阿秀心下一惊,他虽说年纪幼,却也听过武林两大泰斗,一是少林,一是武当,没想这位“武当掌教”竟也在队伍中人群骚动一阵,想来那“元易道长”已到了队伍前头,听他道:“几位差爷,实不相瞒,咱们今夜还得上红螺寺面圣,没法这般无止无尽地找下去,你们给点主意,咱们还要上哪去?”“是啊找了一整夜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快说咱们还要上哪?”众

人气愤大吼,都拿官差们出气了几名差人受逼不过,只得怒喊道:“天狗李滚过来”天狗李真可怜,听得脚步声大作,墙外拉拉扯扯,想来又让人拖了过来,听得差人们喝问道:“天狗李咱们方圆十里内全都绕遍了,你到底闻到味道没有?”“有啊……有啊……跟你说了,是望城东去了……”、“城东?城东便是永定河难道他跳进永定河里去了?”、“是啊……说不定真是……”猛听一人暴怒道:“臭子,不给你一点苦头吃,说不出真话来,来人用刑”脚步声大作,众官差想来都围了上来,听那“天狗李”杀猪似的叫了起来:“饶命啊饶命啊人真已竭尽全力了别打我啊”一片猪鸣狗叫间,忽听一个老迈的嗓音道:“巩正仪呢?还没走”宋公迈又说话了,四下便静了下来,听得一个怯怯的嗓音道:“爵爷,的在此”这话声带了几分惧意,阿秀虽未见到人,便觉得此人不称头听得宋神刀道:“巩老弟,咱们有话直说,饿鬼已经到了?”乍闻“饿鬼”二字,墙外突然无声无息,听不到半点声音只听“巩正仪”轻声道:“是饿鬼黎明时已经围城了”此言一出,好似点燃了火药,墙外顿又炸了起来:“王八蛋你怎不早说?”、“混帐难怪西郊一早尽在敲锣”、“操”、“干”一片吵闹中,不知是谁喊了起来:“逃逃京城守不住啦大伙儿快逃出城啊”“全都给老夫……住口”猛听一声狂啸,其声如雷,排山倒海,直震得屋瓦喀喀作响,阿秀也急忙掩上耳孔,飕飕抖听得宋公迈深深吸了口气,道:“巩老弟,城外是伍定远的地头,他守得住、守不住,宋某管不着,我这儿只请问一句,你上头到底要咱们找到几时?便这般无止无尽地搜下去?”“嗯……这个……这个……”巩正仪支支吾吾,始终没作声,宋公迈冷冷便道:“巩老弟,你要不吭气,老夫现下便走”过得良久,那巩正仪总算应声了:“回……回爵爷的话,咱们……咱们上头确实有个吩咐,说客栈弟兄只需找到正午,午时一过,那也不必找了……”众人愕然道:“不必找了?”巩正仪嗯了一声:“找到了也没用……”一片惊疑间,墙外人人议论不休,却又听一声怒吼传来:“巩正仪睁开你的昏花老眼看看你的上头便是我啊谁说咱们只需找到正午的?我说咱们得找到晚间”、“为何是晚间?干脆找到明年元宵岂不是好?”、“你是官、我是官?”吵骂声中,墙外却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竟有人械斗起来,阿秀眨了眨眼,这才晓得天下为何会乱成这样,原来乱源便出在这帮大侠身上了众人打起了群架,宋公迈却是平静如常,道:“也罢,就听你的现下什么时候了?”一人答道:“差不多午时了”宋公迈道:“如此也好,等钟楼敲响,午时一到,大伙儿便做鸟兽散,想逃的便逃,想走的便走,不必在此磨耗元易道兄、灵音大师,你俩以为如何?”听得“灵音大师”也在此地,阿秀心下暗惊,知道这人便是爹爹的师兄,武功高得离奇,一会儿铁脚大叔若是正面遭遇了,岂有生路?他心里暗暗害怕,只想为大叔通风报信,可官差们就在墙外,万一被人觉,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正烦恼间,突然墙外传来追逐声,听得有人叫道:“抓住他天狗李跑了”砰地一声,有人摔倒在地,随即传来踢打声,听得一人吼骂道:“想跑?这么多高手在这儿,你能望哪跑?快闻这儿有没那厮的味道?”墙外传来嗅闻声,听那“天狗李”低声道:“有啊……那味道望大明门去了”“放你妈的屁方才说是去城东现下又去了大明门?我还去了南天门哪”、“,老子整夜没睡,先杀你出气”耳光抽打之中,“天狗李”哭了起来:“等等、等等、我闻到了,那味道就在对街……”脚步杂沓,大队人马认明了方位,便又要开拔了,只见那顶高高的官帽经过了围墙,随即微微一顿,听得宋公迈沈吟道:“等等,咱们经过这废宅几次了?”一人接口道:“从昨晚到今日,已是第六回”宋公迈道:“咱们进去搜过几次了?”此言一出,墙外没声音了,想来人人都察觉不对猛听“砰”地大响,围墙轰然坍塌,泥沙纷飞中,现出了一名和尚,看他身穿袈裟,双掌平推,这人阿秀竟也认识,却是爹爹的师弟“灵玄大师”,不旋踵,墙上又翻过几人,有似壁虎游墙者,有似飞鸟掠空者、有似蚂蚱蹦跳者,各有本领、各怀异能轰隆之声此起彼落,围墙坍了一大片,各路人马全都现身了,阿秀偷眼去看,只见宋公迈当头走着,背后跟随无数高手,有仙风瘦骨的道士、有一袭长袍的大侠,多的是各路衙门的官差,至于那“蛇枪”霍天龙、张胖子,自也随在队伍当中,望来并不起眼满场高手如云,提拂尘、负长剑,持火枪,全数进驻了后院,威势非常只见一名大捕头跨入院中,凛然道:“来人带天狗李”背后官差喝道:“带天狗李”“带天狗李……带天狗李……”喊声相继而下,不旋踵,院外传来喊声:“天狗李跑了”“天狗李跑了……天狗李跑了……”呼喊接踵而回,一名差人回

报道:“启禀捕头,天狗李已经跑了”那大捕头暴怒道:“跑了不会去追吗?混蛋”众官差慌慌张张,正要追人,却见一人举手拦住,阿秀眼里看得明白,此人正是宋公迈听他道:“不必追了,那厮便在此地”众人恍然大悟,才知天狗李何以大兜圈子,他早就知道“那厮”藏身在此,故而远远避开全场都静了下来那大捕头行上一步,沈声道:“诸位大侠蝗虫若要起飞,必有一只向导领路为了千千万万的京城百姓,我等务须在此奋战,虽死无憾”当当当、当当当,远处不知谁敲起了铜锣,已然下令开打宋公迈暴喝一声:“元易道长请你守住后门灵音大师,请率众僧过去前门余人随我上前”奋起八十老身,便朝鬼屋走入,岂料走了几步,背后迟迟听不闻声息,回头去看,武林高手们竟是你看我、我看你,鸦雀无声宋公迈心下恼火,转身训斥:“少壮不负英雄志,侠者之誓,为民除害你们却是怕什么?”还待骂人,却听背后传来静静的嗓音:“说得好”众人凝目急看,宋公迈背后竟多了几个黑衣人,前后左右各一名,总计六人藏蒙面,个个携兵带械“魔王来啦”众人一声喊,正要掉头逃命,宋公迈急忙喝道:“且慢”他向后一纵,拉住一名官差,低声道:“巩正仪,这是你们的人么?”那官差驼背弯腰,苦着一张老脸,却原来便是先前说话的那位“巩正仪”只见他点了点头,朝宋爵爷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宋公迈脸色大变,忙退开几步,深深吸了口气余人是惊疑惶恐,迟迟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元易道长咳了一声,拱手道:“几位朋友,你们若有什么吩咐,还请示下如何?”“奉上喻”六名黑衣人肃身挺腰,同声大喝,众人吓了一跳,不知他们要做些什么,却见一名黑衣人离众上前,淡然道:“奉上喻我等特来转告一条消息,请诸位同道细听了”传闻中的黑衣人现身说话,全场自是静如深夜,谁也不敢作声,那人藏住了面貌,只露出一双冷眼,环顾全场,静静地道:“昨夜子时,我方已于万福楼截获此人,双方大战一场,点子受我军全力围攻,业已负伤”听得此言,江湖群豪矍然一惊,人群里已是议论纷纷宋公迈沈声道:“朋友此言当真?”黑衣人道:“千真万确那厮正午之前,经脉瘫痪,武功全废爵爷若是不信,只管去问大掌柜”话声一出,人群里竟是轰轰吵响,猛听一名官差喊道:“朝廷有旨谁能砍下那厮的脑袋,爵赐关内侯、赏黄金十万两富贵荣华,就在眼前”“冲啊杀

啊”宋公迈脚步还没动,霎时各路大侠狂奔上前,反而把他挤到后头去了落水狗在前,人人争先恐后,一路杀入了鬼屋中,霎时破屋坏墙,奋不顾身,都在搜捕要犯下落,那霍天龙、张胖子也忙了起来,一个寻找放枪之处,一个磨刀霍霍,只等着坐收渔利俗话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众家高手如狼似虎,人人拼了老命,等着当那“关内侯”,阿秀心里担忧,加不能走了,便躲在罗汉像后,暗暗为那位“铁脚大叔”祝祷破屋里人声喧哗,宛如闹市,料来无须片刻,便能找到铁脚大叔的踪影正吵闹间,猛听“碰”地一声,地底深处传来敲打声,似有什么东西要爬将出来,众人吓了一跳,便又一逃出屋外,躲到宋公迈背后“砰”地一声,又是一声,地底异响频传,彷佛魔王将出人人心跳加快,掌心出汗,那张胖子本还等着捡便宜,此刻也逃入草丛之中,浑身抖转看霍天龙,早已攀到对过屋顶上,谁知是要放冷枪、还是要拔腿跑?病死的骆驼比马大,一片寒蝉间,众高手谁也不敢妄动,猛听一声清啸,一名少年越众而出,朗声道:“武当郁丹枫在此还请朋友现身相会如何?”猛听“轰隆”一声大响,地下沙尘飞扬,好似窜出了什么怪物,众人“啊呀”惊呼,纷纷向后退开,那郁丹枫也不禁双手护住脸面,双足向地一点,向后飘开了三丈一阵惊天动地过后,四下却没声响了,唯有漫天沙尘飞舞,众人惊疑不定,都不知生了何事,阿秀也是大感骇然,正察看间,肩头却让人拍了拍,回头一望,惊见一条大汉竖指唇边,示意噤声,随即慢慢爬入了长草堆里,打算一路溜逃阿秀呆住了看那大汉实在高明,一招“声东击西”使出,弄个震天价响,自己却来个“金蝉脱壳”,打算悄悄逃命只见他心爬入草丛,爬不数步,长草哗哗,一名胖子却从中窜了出来,嘴里高声惨叫:“坏人来了啊救命啊快来人啊”众人回头急看,惊见草丛里蹲着一人,鬼鬼祟祟,背后还满是刺花,岂不便是“那厮”是谁?“杀啊”几名道士飞身而上,半空拔剑出鞘,身法精彩之至,那灵玄大师是双掌前撑,喝地一声过后,运起了“大力金刚掌”,其余大批官差、武林耆宿也提起兵器,将敌寇层层包围阿秀明白那大汉即将身死,霎时便也掉头飞奔而去,忍泪闭眼:“铁脚大叔,再见了”正要洒下泪来,耳中却听得狂笑声大作:“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阿秀呆呆回头,只见铁脚大叔昂大笑,从草堆里站了起来,只见他魁梧高大,约莫八尺四五,背

后刺了一幅飞虎,其势豪迈之至,却也不免凶狠之极,宛如猛虎出丘,大踏步而来“糟了……”众人怕了起来,原本出招的停手了,原本停手的退后了,至于本就在退后的,则是就地趴下,把自己伪作了一具死尸一片惊恐间,那大汉昂阔步,仰天豪笑,一路行向了人群,突然目光一掠,停在了一个高大老者的脸上,嘿嘿笑道:“宋爵爷,久违啦”四下全是牙关颤抖声,宋公迈也是脸色铁青,嘶哑地道:“将军……别来无恙”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大汉扭了扭颈子,道:“好了,废话少说,你们要轮着上?还是一起上?”阿秀暗暗诧异,适才听铁脚大叔自己提起,明明他正午前武功全失,这当口怎又精力弥漫、主动搦战?仰头来看日轮,那太阳躲在雪云之后,也不知是否升到了天顶,一旁宋公迈自也惊疑不定,其余高手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此刻,谁也不清楚是否正午,也没人晓得“那厮”究竟有无负伤,只知他赤膊上身,环顾场中,透出一身霸悍之气,虽有千百人在此,竟无一人敢上前应战万籁俱寂中,忽听脚步声响,一名少年步出人群,微微吐纳,道:“老头,武当郁丹枫在此,陪你玩个两招”那大汉目光斜飘,笑道:“什么枫?”那人道:“郁丹枫”那大汉懒懒地道:“听都没听过”那“郁丹枫”怒容大现,正要大步上前,却让一名中年道士拦住了,听他附耳道:“不要轻举妄动,仔细看看周遭”那少年微感纳闷,左右望了望,突然觉一件事,那六名黑衣人不见了不只黑衣人不见了,连那“巩正仪”也消失了,此刻不单郁丹枫起了疑心,其余高手也察觉了不对劲“那厮”若真个负伤了,这帮黑衣人为何不自己上?却反而把场面交给了别人?莫非“那厮”身上有毒?还是地下埋了一桶炸药?还是怎地?那中年道士便是武当掌教“元易”,他见众人望着自己师徒,当即一声清啸,喝道:“枫儿武林里长幼有序,本属应然你虽想铲奸锄恶,为百姓做番事业,岂难道几位前辈就不想么?”把手一摆,朗声道:“天下武功出少林论资排辈,我武当真武观自该礼让嵩山少林”众家好汉闻言一愣,看武当与少林争雄百年,平日明争暗斗,这当口却让贤了,那“灵玄大师”咳了一声,便道:“也好这场便由我少林打头阵”行上前去,正要出手,待见那铁脚大汉舔了舔嘴,嘿嘿狞笑灵玄心头大感不祥,便又退了回来,合十道:“阿弥陀佛,将军世之虎将,素有英名,僧妄图以一对一,不免有辱将军盛名”那大汉

笑道:“好啦,废话少说,你要上多少人?”灵玄默然低头,背后同门行了上来,齐声道:“我等少林十二僧,联袂向将军请教”听得十二僧同上,那大汉却是神色自若,径道:“灵音大师呢?也要一起上么?”一名矮老僧步出人群,合十道:“阿弥陀佛,为了京城百姓,贫僧斗胆,也来拜领施主的高招”说话间微微吐气,双手微微向前一推,指节内收,正是了他的成名绝技:“大悲降魔杵”眼看灵音潜运神功,场内自是一片哗然,那灵玄也把掌心向上,扎下马步,拿出了佛门根本掌印:“大力金刚掌”少林高僧打了头阵,人人士气大振,只见霍天龙纵上了对过民房,手持短枪,远处官差也提起了弓弩,对准了场内,都要为少林僧众援手那元易道长却拉住了徒弟,示意他不可妄动双方正要决战,那大汉却笑了笑,道:“灵音大师,动手之前,我想请教你一事,可以么?”灵音合十道:“阿弥陀佛只消无害于天下万民,无碍于京城百姓,老衲自当回答”那大汉微笑道:“你别担心,我只想请问你三个字……”霎时手指穹苍,暴吼道:“何谓佛”吼声一出,四下满是回音:“何谓佛……何谓佛……何谓佛……”灵音自也愣了,没料到他有此一问,正要合十回话,灵玄却附耳过来,低声道:“师兄,这厮善使邪术,定是要扰你心神,千万不要应答”灵音微见迟疑,欲言又止间,那大汉又道:“灵音大师,你少林寺里全是假仁假义的贼秃,白日拜佛,夜间宿娼,只有你一个真和尚你说,何谓佛?”灵音咳了一声,答道:“信心即佛”那大汉冷冷地道:“何谓信心?”灵音道:“佛曰,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那大汉哦了一声,又道:“何谓佛心?”灵音双手合十,道:“禅是佛心,教是佛语,教则惟传一心法,禅则惟传见性法……”阿秀一旁偷看,只见那大汉嗯嗯点头,不住称是,眼角却在留意脚下影子,霎时心下一醒:“好啊铁脚大叔要磨耗时光”阿秀虽是十岁孩,脑袋却比这帮大人清楚,自知那大汉要东拉西扯,只等熬过午时,便能恢复武功那灵音却犹在梦中,兀自长篇大论:“是故达摩南天竺国,来至中华传上乘一心法,令汝等开悟,以使众生得佛性……”说了良久,终于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僧说法已毕,还请施主赐招”午时未到,佛法却提前说完了,阿秀满头冷汗,正感担忧间,那大汉却是笑了笑,道:“可惜啊可惜,似大师这般得道高僧,死一个、少一个,

我倒舍不得动手了”灵音道:“人生在世,各有缘法,施主不必客气”那大汉哈哈大笑,双手握拳,正要大步行来,忽又道:“等等,大师适才说到佛心,可否再解释明白些?”灵音不疑有它,正要再说佛法,一旁灵玄却已按耐不住,暴喝道:“兀你那厮休来戏弄我师兄且吃灵玄一招”双手一晃,运起了“大力金刚掌”,正要劈出,却听那大汉厉声道:“灵玄你为何要害死天绝神僧?”那灵玄大吃一惊,饶他功力深厚,脚步还是向后摔跌,颤声道:“你胡说什么?”那大汉冷冷地道:“灵玄,你们少林长年嫁祸于我,说什么天绝大师死于我手……”嗓音一提,厉声道:“你说你为何要害死天绝大师”灵玄骇然道:“我……我不知道……”那大汉森然道:“不知道?就凭这三字,你便想骗过自己的良心?灵玄你明知密谋在先,袖手旁观于后,任凭天绝大师死于人之手,却与你亲手所弑何异?你过来杀了我之后,你便能杜了天下人的悠悠众口”灵玄慌张害怕,竟是语带哭音:“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那大汉仰天狂笑,甚是豪迈,正要再加训斥,突然鼻中一热,流下两行红血,望来直若鼻涕也似眼看众人愣住了,阿秀则是心下惨然:“完了,露出马脚啦”练武之人,气血内藏,什么时候会流鼻血了?果不其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霎时全都醒了过来,暴怒道:“这家伙要磨耗时光”灵玄气得牙关颤抖:“兀你那厮……今番杀不了你,我岂有颜面见我天绝师叔于地下?”“为了天下万民”元易道长拔剑向天,厉声道:“大伙儿——并肩子冲啊”“杀啊”、“冲啊”眼看那大汉原是纸糊的,什么武功都没有官差生气了,张胖子怒了,连元易道长也拔剑了,人人奔向前来,刀光剑闪,枪戳掌击,当真无所不为,那霍天龙是守株待兔,只等着乱军中射上一枪这下完了,那大汉流了鼻血,已然道出一切秘密眼看刀剑齐施,随时都要命丧黄泉,猛听“当”、“当”之声大作,钟声竟已响起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午时到了,大汉双手叉腰,仰天狂笑,声势直上九重云霄,怕连嫦娥仙女听见了,也要花容失色“妈呀”众人放声呐喊,收招的收招、止步的止步,跑得慢的还摔倒在地,哭爹叫娘午时一过,“那厮”经脉全开,阴阳六经已然龙虎交会,水乳交融,登使他再次攀上天顶五岳,成了当世第一大魔头众人惊惶哭喊,正要窜逃,猛听一人喊道:“等等大家瞧那儿”众人把目光一转,惊见一名孩童脸色苍白,手持石块,站在一口大钟旁,却是他在那儿乱敲了张胖子暴怒道:“又是这鬼”众官差怒道:“该死的东西”眼见钟声是打这儿来的,人人都是恼羞成怒,哭叫的拭泪了,拭泪的眼红了,眼红的拔刀了“为了十万两黄金”张胖子提起了大斧头,第一个奔上前去,暴吼道:“杀啊”“杀啊”、“冲啊”、“我的关内侯啊”众人连番让人愚弄,个个奋不顾身,已如狂也似,都等着将这人五马分尸那大汉没救了,这儿是武当高手,那儿是少林高僧,兵刃纷至沓来,棍棒如雨而下,如何还有命在?猛听“碰”地一响,枪声大作,霍天龙抢先开出了一枪,正要捷足先登、第一个拿下“关内侯”宝座,突然间,枪声略显黯淡,远方传来了几声……“当……”、“当……”远方钟声悠扬,当地一声,又是一声,带来了清幽古意,众人不由为之一愣,转看阿秀那鬼,却只呆坐在地下,离得那口大钟老远,并未偷鸡摸狗这钟声是由北门的“钟楼大街”而来,这条街上有一口巨钟,相传是“永乐大帝”所铸,高挂城楼,按时报讯,百年如一日,从未误差当当巨响之中,众人吞了口寒沫,还没来得及开溜,却听那大汉嘴里喀喇喇地咬着东西,含浑地道:“该吃午饭啦……”噗地一声,枪子儿从嘴里吐了出来,只见那大汉满身红光,微微晕扩,复又收拢,深深一个吐纳过后,便上下挥舞着手臂,自朝灵玄大师招了招手:“老弟,吃过午饭了吗?”灵玄咬牙道:“我……我……”那大汉学着他的口气,畏畏缩缩地道:“我……我……你……你……”呵呵笑道:“有话想说,去跟天绝老贼说”抓住了灵玄的衣襟,喝啊一声怒吼,便将他举过肩头,咻地一声,远远抛了出去一声闷哼过后,远处传来“啊”地一声惨叫,阿秀转头去望,只见霍天龙从房顶上掉落下来,转看灵玄大师,却还半空飞着,不知要坠到何处那大汉朝掌中呵了呵暖气,寒颤道:“怪怪,都正月了,还这么冷”他舔了舔嘴,突然望向一名官差,道:“喂、你,把衣服脱了”那官差全身抖,还在那儿东张西望,那大汉怒道:“还看别人?就是你快把衣服脱了”那官差哭道:“壮士饶命我……我不懂那套……”那大汉厉声道:“快脱”怒吼一出,宛如龙吟虎啸,连阿秀也害怕不已,赶忙遮住双耳几十名官差欲哭无泪,便在大捕头的带领下,人人当众脱衣解裤,蔚为奇观那大汉打着赤膊,自在地

下挑选合身衣裳,正试穿间,忽听背后呼吸声有异,听得一人森然道:“朋友……你把咱们当成什么了?”金光大现中,耳中听到:“武当郁丹枫……”一人奋起双掌,厉声道:“恭请赐招”砰地一声大响,那厮身子直飞了出去,堪堪过了两丈远近,这才撞上了那口大钟,随即滚跌在地宋公迈见机不可失,忙提了宝刀,飞身过去,厉声道:“神刀劲”宋神刀老而靡坚,运起毕生功劲,提刀纵砍,猛听“嗡”地大响,“那厮”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里竟然提着那口大钟,挡下宋公迈的宝刀巨钟嗡嗡大响,震得人人耳鼓麻看这口大钟重逾千斤,却让那厮单手提起,天下有这等神力的,屈指可数满场骇然间,只见“那厮”提了口真气,右臂向后,大钟也随之后掠五尺,一阵烈风扑面而至,千斤大钟便朝宋公迈脸上撞来“神刀劲”宋公迈凄厉怪吼,提刀对砍,正等着刀断人亡,却听“当”地巨响,眼前火光四溅,宋公迈身边多了一名老僧,手持铁杵,正是达摩院座“灵音大师”出手了看灵音来得好快,眼看宋神刀难以为继,当即一个箭步抢上,与他并肩挡下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只是“那厮”神力惊人,听他深深吐纳,全身散火焰般的气息,把大钟一提,再次撞来“当当当当当当”一连九声,巨钟嗡嗡大响,连撞九记,一波未息、一波又至,两名前辈接得了一招,接不了第二招,虎口早已麻,脚下是连连后退,竟连片刻也抵挡不住“神刀劲”、“神刀劲”宋公迈仰天大吼,却是越叫越没劲,他自知命在旦夕,只能回目向后,盼有同道出手相助,哪晓得一望之下,背后同道或拔腿狂奔、或翻墙而走,义气点的还来搀扶跌倒的,不忘喊道:“老张我俩一起逃咱绝不会舍下你的”“神刀劲”宋公迈悲伤呐喊,似成人间绝响,正等着断送老命,却听背后传来怒喝声:“老头别哭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当地一声金响,一人双手张开,架住了巨钟,厉声道:“武当——纯阳功”喊声一出,内力排山倒海而来,一时间“明堂穴”金光大现,衣袍宝光窜流,仗着天下隐仙第一神功,竟然抱住了巨钟,压得大魔头逐步后退“枫儿”那元易道长躲得老远,口中却还拼命呐喊:“千万别淌这混水快走”初生之犊不畏虎,长了犄角反怕狼来人正是郁丹枫,也是他血气方刚,年少冲动,便对师父的喊声不理不睬,当下拿出了英雄肝胆,便与灵音、宋公迈共御强敌这三大高手各有各的护身绝学,一是八十耆宿,一是少林神僧,还一个是

武当不世出的少年奇才,三人成虎,力达万斤,谁也抵挡不住郁丹枫深深吐纳,自知机不可失,须得趁胜追击,霎时“喝”地一声,竟将整口巨钟举过了肩,正要抛将出去,背后却让人拍了拍,赞道:“年轻人,力气不啊”郁丹枫大骇回头,只见“那厮”早已放开巨钟,无声无息来到背后转看“宋神刀”,却已翻过了围墙,骇然狂走,身法快得不可思议至于那位灵音大师,则是低头念弥陀,好似替自己念起了往生咒郁丹枫又惊又急,正要反足踢出,突然手上一个脱力,整口大钟落了下来,将他罩到了里头,只听“那厮”笑道:“来,送你去见张三丰”把脚一踢,咚地隆咚,整口大钟滚出了围墙,来到了下坡路,轰隆隆地直滚下去,消失不见了“枫儿枫儿”那元易道长大惊大喊,也是怕爱徒英年早逝了,忙一路追了过去眼看全场跑得一个不剩,铁脚大汉哈哈大笑,便又捡起官差脱下的衣裳,自顾自地穿了起来阿秀胆战心惊,正要从草丛里悄悄爬走,突然背心一紧,竟让人一把提了起来,听那大汉笑道:“兄弟,咱俩又见面啦”阿秀抖苦笑:“铁……铁脚大叔,你……你好啊……”那大汉笑道:“方才谢谢你了若没你这和尚为我撞钟,恐怕他们真为我送终啦”阿秀陪笑道:“不谢、不谢,大叔您随便逛逛,京城很好玩的,我……我先回家了……”正要开溜,却又被拖了回来,大惊道:“大叔,你……你要干什么?”那大汉笑道:“别怕,你方才不是说要找你爹么?咱这就带你去找人”阿秀此时魂飞魄散,哪还管谁是他爹?颤声道:“不……不用了……我……我要去找我娘……”“好啊”那大汉喜道:“我刚巧也要找你娘,来,咱俩一起去红螺寺玩玩,一会儿找到你娘,便来个合家大团圆”阿秀寒声道:“合……合家团圆?”“没错”铁脚大汉微笑道:“你每到年初一,不都得去红螺寺见个人?那是谁?”阿秀大惊道:“汤圆姑妈?你……你怎么认得她的?”大汉道:“宜花院里相好的”“哈哈哈哈哈哈”铁脚大汉仰头直笑了起来,不顾阿秀还在哭着,便将他夹到了腋下,铁脚向前一踢,轰隆巨响传过,围墙已然倒塌,随即大踏步走了出去街上行人见了,莫不哭爹叫娘、四散奔逃,想来明早都要上庙里收惊去了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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