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几看着坐在船头的两人,陷入了沉思。
从刚才开始,两人就一直坐在那里,对沿途的风景指指点点,谈论柳三变的词。
奉旨填词柳三变,柳永,北宋,婉约派代表词人。
穆几从小习武,书读得不太多,但这些时日来,司空晦给她讲过一些关于柳永的事情,听完之后,耿直的穆小姐就一个想法:这不就是个渣男么?
柳渣男写渣词,然后阮渣男用来骗人,还真是绝配。
十六岁的开阳公主会被这种弱智却又有效的技术骗,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才不。
那两人坐下来之后一直聊的事情,无关风月。
柳永这个老愤青被铁拳砸了之后常年带着情人流连于江南烟花风月之地,所作诗词也的确难登大雅之堂,但是……
的确写得好。
那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他的词里写尽了江南风物繁华。
而那片繁华,已经永远成为了历史。
在朱莺所处的这个时代,因为工业化的重度污染,江南鱼米之乡已经毁了。
穆几一路听着两人之间的交谈。
阮翎风将柳永词作为了史料讲给朱莺听,然后一同探讨,这越来越严重的雾霾与河道废水要如何治理。
他说得很有见地,什么治污标准化,设立直属六部的监管衙门,将其纳入地方官员考核……
你很难相信,一个异国质子,会对大明有如此深入的了解,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穆几大约明白了,开阳公主为什么会栽在他手上。
作为天命之女,个人的武力与权势在朱莺这里不是加分项。
但知识渊博、思维敏捷、幽默风趣……这些,永远不是减分项。
“你只看到了一层。”这个时候,古晟道。
几人一路上都有交流,因为心灵链接的缘故,穆几的想法很直观的展现在了他眼前。
“还有什么?”
“还有阮翎风的心机,”古晟道,“其实从刚才看下来,这两人目前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近,朱莺的确对他有好感,但那种好感绝不是男女之间的好感——朱莺再怎么十六岁,也是个聪明人,宗室之女不与异族通婚,要让朱莺跨越如此深重的思想钢印教他真龙九变,这可不简单。”
“所以?”穆几问。
“你知道一本正经的黄色笑话么?阮翎风现在说的,就是一本正经的黄色笑话。”
“如果是为了探讨治污而引用史料,引用什么不好,偏要三变词?这样会显得很幽默吗?——对,这样的确很幽默,可除了幽默之外呢?”
古晟顿了顿,继续道:“两性关系是一层窗户纸……阮翎风无论以任何方式和开阳公主聊难登大雅之堂的三变词,都会引起反感,唯独这一种,暗度陈仓,夹带私货……他是在麻醉朱莺。”
穆几若有所思,像是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朱莺开口道:“我们到了。”
渡口上,站着两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小道童,他们远远的看到了司空晦,招手喊道:
“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