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姐提着汤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帮人,全是队里大佬,连带着特警那边的领导都来了。
还有常宇明。
林焰已经醒了,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常宇明。
他笑了一下,疼的脑仁抽抽。
常宇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笑着:“你小子!太有种!”
警种不同,平时遇到的事情也不相同,没有那种眼界不可能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
这么大的事,直接上了中央新闻,温陵这次出了大名,整个公安系统都压力很大。特警队更甚,幸好没把整条街都撞了,再多死一个人特警队从上到下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虽然面上无光,被个交警的小子抢了功,但还是要来谢谢他,谢谢他不顾危险拦住了车,制服了凶手。
特警队的领导与林焰握手道谢,他忙说不敢当。
特警队领导:“你担得起!小伙子很不错!”
成毅和邱明一旁我家小崽没有很争气就是特别争气的“谦虚”表情。
“谦虚”完了,不皮了,接过特警领导的手握了握,诚心实意地:“都是一家人,别那么客气!”
张姐待在门口,跟余倾清说:“我给阿焰奶奶打了个电话,说他出差,好歹先把这阵子瞒过去,单位的事你别操心,就多来这边吧。这次肯定是要给阿焰记功的,我现在都不敢再看一遍监控,真是不要命了。他要是出点什么事,队里怎么跟他奶奶交代!”
说完看看小姑娘,问了声:“不心疼啊?”
余倾清没说话。
张姐也不指望她说什么,锯嘴葫芦一个。
不久后,里面的大佬出来了。
常宇明跟在后面,走的时候朝余倾清笑了一下。
“我也走了。”张姐拍拍余倾清,指指里头,“交给你。”
林焰半靠在床上,一直盯着门边露出来衣角,蓝色警服,肩章一毛三,女孩的辫子胡乱扎着,甩在身后。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
“我头疼。”男人不高不低说了一句。
门口那抹蓝立马走进来,脸上的担心藏不住。
“现在又不疼了。”他朝她笑,不知道自己的头发胡乱支棱着,显得很淘气。
所以床边的姑娘生气了,嗓音生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其实他脑子疼的快炸了,但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嗯了声:“不开玩笑。”
林焰拉住她的手,她没动,怕他会跑针,会疼。
“你电话里叫我小心是什么意思?担心我?”
“换个人也会叫你小心,大家都是同事,不希望你出事。”
“我一个字都不信。”林焰弯了弯唇角。
余倾清静了静,倏尔说:“你做得很好。”
“还有呢?”
“我知道你一直都特别优秀。”
林焰深深看着她:“好像小时候的一个梦想圆满了。”
满怀憧憬地考公安,想拿枪,想保卫一些东西,人生际遇,后来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一份质朴而重要的工作。昨天跳下摩托车时,他觉得死都是值得的,只要不要再有更多的伤亡。
这个城市,应该永远安定,有美丽的晚霞,有蔚蓝的海水,有热闹的夜市,有好吃的四果汤,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操着本地话在庙里拜拜,有顽皮的孩童追逐气球。
余倾清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知足。
这世上,得寸进尺的人多,知足的人少。
“你也做得特别好。”他语气郑重,很冷静,大局观很全面,很克制。
超乎常人的克制,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两个字里。
小心。
然后克制的能写完报告才来看他。
男人的眼中有一种很愉悦的东西,余倾清看不懂,问他:“要不要喝汤?”
他不答,仍旧那样看着她,她擅自决定还是要喝一点,补一补。
她的手机一直在震,索性扔在床头,林焰拿起来瞧:“天佑找你。”
“是找你。”她盛了一碗汤,“知道你受伤了。”
“张姐不让小不点来,我也不让他来,会吵到你休息。”
“正好素质教育。”林焰有些犯懒,眼睛眨了眨,眼神有些游移,看着余倾清盛汤,缓缓说,“我看他手上那条龙不爽很久了。”
然后发现女孩定在那里。
“龙?”余倾清皱起眉。
他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
“哪里?”
林焰摸摸鼻子:“你没发现你弟见你都穿衬衫吗?……胳膊上。”
她突然想起他说的:“我怕你打死他,帮你管着他。”
现在林焰觉得余天佑真的要被打死了。
女孩把碗递过去,看着林焰打吊针的手,抿抿嘴,“我喂你吧。”
林焰本来想接,一听,乖乖把手藏在被子里,嗯了声:“谢谢。”
余倾清怕他动了难受,让他往后靠,她迁就着送上汤勺,他只需要张开嘴就能喝到。说实话,张姐的汤手艺一般。
所以当女孩问他还要不要多喝一碗的时候,林焰笑着拒绝了。
他的嘴唇亮亮的,看着就知道汤里下足了油水,热汤让他的脸色变好一些,余倾清抽了张纸递过去,他习惯地等着,她到底下不去手,纸塞他手里:“自己擦。”
“所以人不能惯。”林焰倏尔说,“我上次住院也没这么娇气。”
余倾清掀起眼皮看他,知道他在说哪一次。
去年,林焰执勤时查到一辆毒驾,小年轻刚磕完药正上头,直接把他拖拽了一路,车被拦停时林焰已经满头的血,眼科的医生检查后说他有可能失明。
那个小年轻因为以贩养吸和袭警直接被判了十年。
之后全国交警系统都下发文件,改进了工作手则,以防拖拽事件再次发生。林焰出事的视频拍的不算清晰,但余倾清怎么会认不出。
林焰说:“幸好那次你不在。”
他比划了一下,他那时脸上缠着纱布,有点傻。
余倾清没说话,捏着碗。
早晨医生来查房,上头特地交代过,所以知道林焰没家属,情况可以告诉同事。于是医生把这个穿警服的女同事叫到走廊,说了一下会诊后的情况,其他不算大事,就是眼睛,上次运气好,这次的运气不知道怎么样。
眼底的伤口如果能自行愈合就万事大吉,如果继续恶化就要进行二次手术,手术效果不能保证,因为病人第一次伤的位置不太好。
余倾清道了声谢,说会把情况汇报给领导,但希望医院这边先不要告诉病人,怕他心理压力太大。
医生很喜欢这样的“家属”,冷静、有分寸、配合。
医生说:“他离不开人,这几天要好好休息,脑子撞的有点厉害。”
想想,多句嘴:“一般人早吐的天昏地暗,也就是你们当警察的能忍住。”
余倾清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林焰明明很想睡却依然撑着在等她。
“医生跟你说什么了?”他问出声,声音疲惫。
余倾清就——从来没有见过林焰这样子,不忍看,撇开了眼。
“说让你好好休息。”
林焰睫毛颤了颤:“没别的?”
“你想不想吐?别忍着,没什么不好意思。”
“还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不怎么难受。”
“恩。”女孩看起来是相信的。
“睡吧。”她轻轻说。
“你走吗?”药物的作用让林焰昏昏沉沉,眼皮快要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