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临王楚承与他的两个儿子皆武功不弱,动起手来,大约要比傅鹤延那顿鞭子下手更黑一些。
——
陆十率援军掘开泥层,凿破冻土,从幽诛关直挖到寺院的内门。
楚流萤一干人获救时,正围在一起玩沙盘推演。
傅大丞相与少年天才楚世子已僵持数轮不下,尽皆想要将小郡主的领地圈入自己麾下。
这位小祖宗本人干脆撂下挑子,放任这两尊大神争得你死我活。
她才咬下一口温热酥甜的点心,那道冰封多日的暗门忽然被叩响了。
有一道极温柔清然的声音,含着哭腔轻唤道:“囡囡……”
是地地道道的一句江南话。
她的母亲,临王妃白竹娴。
小郡主霍然站起身,甚至一时带倒了身后的木凳,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少女顾不上束发提灯,披散着满头乌压压的云鬓直踏上长阶,打开了暗门。
傅长凛与楚叙白紧随其后。
这一场救援,用时仅仅十七天。
陆十在丞相府中接到信报当日,便求得傅老太尉修书一封,直递北疆戍边军,命其北出幽诛关,一路向西北方向挖掘。
尔后联络起临王府、白家国公府,甚至连玉香楼中蛰伏的沈敛都被他劝动。
天和城一半的势力相集结,直下幽诛。
沈敛乃是七年前楚叙白旧部,甚至已是其中堪为第一谋士的存在。
小郡主飞扑进母亲怀里,拿手帕轻柔沾起她满面的泪痕:“母亲。”
她安抚过母亲,才端端正正向父亲与二哥哥施了礼。
楚叙白自她身后缓缓踏出来。
临王楚承先是一愣,一旁默然观望许久的沈楼主已轰然跪下,怅然恍如隔世一样道:“主上。”
全须全尾,眉眼如初。
楚承难禁地红着眼眶,重重按着他的肩角,沧桑慨叹道:“回来便好。”
大家一同归来,便很好。
返程的雪道坎坷难行,小郡主踉踉跄跄走出两步,便被傅长凛止住动作,松松抱了起来。
他才将人掂量两下,前头专心赶路的楚叙白忽然回过头来,朝小郡主伸出一双手:“来。”
场面一时僵持,少女只得乖觉地投入哥哥怀中。
“无名无分,于礼不合。”楚叙白接过了轻且软的小郡主,宝贝似的抱走了。
众人在北怆州城内休整过一晚。
极北境的天穹之上星河微明,高悬的银月抛下万丈如纱似羽的薄辉。
整座城池已然沉沉睡去。
冰雪还未消退,石桌上两人微微侧眸对视一眼,尔后淡笑着碰了碰杯。
幽诛关辉明的月高悬一如当年。
傅长凛曾与楚叙白是极为投缘的故交。
当年皇帝指婚,楚叙白面色不善,却亦只默然瞧着少年傅长凛接下了圣旨。
他家中的幺妹圆软又漂亮,乃是临王府阖家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
她本不必做皇帝用以牵制朝中势力的工具,奈何这小祖宗心甘情愿。
楚叙白彼时与傅长凛有些交情,更预见得到这寡言的少年人,日后会是王朝里怎样一手遮天的存在。
将小郡主嫁给他,至少可保一生安稳。
可惜命运捉弄。
今夜月明风清,小郡主被安顿在驿馆最里侧的一间房内,正睡得昏沉。
楚叙白挖出来七年前埋于驿馆庭院中的好酒,替他斟满一杯。
傅长凛才抿上一口,忽然听得对面道:“你们为何,没有如约成亲?”
今夜原不是叙旧,而是鸿门宴一场。
大约在暗室中他已有所顾虑,只是碍于避不开小郡主,才迟迟未能开得了口。
今夜这小祖宗睡得昏沉,正是讯问的良机。
傅长凛默然放下了酒樽。
今夜月光极明,却始终照不进他暗不见底的黑眸:“是我对不住她。”
楚叙白下手果然极黑,却偏偏极为巧妙地避开了面门,每一拳都结结实实地落在痛处。
傅长凛强咬着牙,一句未吭。
返程时小郡主独乘一辆马车,又被临王府上上下下围在正中,全然未给傅大丞相留半点近身的机会。
唯有下车休整的间隙,方才得以遥坐于她对面,看少女捧着白雾氤氲的粥碗,冲他盈盈一笑。
长途倦怠,众人出了北疆,如当初行军的轨迹一样,在雾州城驿馆歇脚。
入夜渐深,临王妃将自己这唯一的小闺女安置妥帖,便熄了烛火,严丝合缝地掩好房门。
才退出寝房,忽有玄袍的高大男人翻窗闯入了室内。
他脚步极轻,一身清冽而纯粹的气息仿佛天和城雪夜里披满霜色的月光。
小郡主似有所觉地张开眼,正对上榻畔眉眼冷隽的高大男人。
她尚含着一点朦胧的睡意,颠三倒四地从衾被间坐起身,借着晦暗的月色勉强分辨来人:“长凛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正文就要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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