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到了这一折最感人的地方。</p>
杜英朗被富家子弟打得鼻青脸肿，躺在戏台上，凄凄惨惨唱道：</p>
“好春风吹不入深深宫苑，好春梦梦不见粉袖翠衫，你瞧那白玉镯儿碎，你看那孤鸳寒水独自睡，我的镯子唉，我的好翠娘，谁知我肝肠寸寸断，身形憔悴衣带宽。”</p>
闻者伤心，见着流泪。</p>
满堂叫好声不断。</p>
顾玉也学其他人往台上撒钱。</p>
一出戏结束，宾客纷纷散场。</p>
逍遥王邀请顾玉上马车送她回家，她以不顺路为由婉拒了。</p>
逍遥王也没坚持，坐上马车绝尘而去。</p>
顾玉看着逍遥王离开的方向，一种窒息感油然而生。</p>
她怎么可能不懂戏呢？这个故事还是她亲自编写的，暗中交给京都最出名的梨园班子排演，有些唱词她更是亲自上手修改，力求感人肺腑。</p>
《鸳鸯梦》一上市，就风靡京都，引得无数贵妇小姐泪洒剧场。</p>
今日是荣养在后宫的姜太妃生辰，姜太妃是个戏痴，圣上一向尊敬这个不闹事的太妃，特地召了梨园班子进宫，为她唱戏，还说好了晚上亲自过去给姜太妃贺寿。</p>
顾玉心里沉甸甸的，这出戏是她送给周宝林的“礼物”。说到底，她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阿姐在宫里如履薄冰，她不能让阿姐冒险。</p>
中毒一事，她不提不代表她忘了，当时境况实在太险，稍错一步，整个镇国公府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p>
周宝林背后之人她现在动不了，但是周宝林既然敢做出头鸟，就要承担后果。</p>
整个计划从谋策到实施，她自认为已经够严谨了，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被逍遥王窥得一二。</p>
可他看破又不戳穿，任由她的计划进行。</p>
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p>
太阳西沉，姜太妃的寿安宫才刚开始热闹。</p>
姜太妃像是一个老寿星一样坐在上首，享受着年轻宫妃们的恭维逗乐，先帝后宫嫔妃不少，除了她几乎都不得善终。就连圣上的养母，当今太后，也因孝悯皇后之死，被圣上送到五台山为先皇祈福去了。</p>
她能从一堆蛇蝎女人中杀出来，除了运气外，自有她的智慧。</p>
先帝的后宫只剩下她一根独苗，圣上乐意把她捧得高高的，以表仁孝。</p>
“这戏看来看去，总是这么几出，现在的梨园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没个新意。”姜太妃翻动着手里的戏折子，“老一套的《大闹天宫》、《麻姑献寿》、《八仙过海》、《凤还巢》，年年看，都腻歪了。”</p>
顾贵妃跟皇后一左一右坐在姜太妃身边，主动道：“近来京都新兴一出戏，叫做《鸳鸯梦》，太妃娘娘待会儿可以听一听。”</p>
姜太妃来了兴趣：“是出新戏？讲的是什么？”</p>
顾贵妃侧头笑道：“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绝对是出好戏。”</p>
台上《麻姑献寿》结束了，圣上才姗姗来迟，送上贺礼后也落了座。</p>
“幸好朕赶上了给太妃送寿礼。”</p>
“圣上日理万机，叫福海送过来就是。”姜太妃笑得像个弥勒佛。</p>
众妃嫔也都跟着送上寿礼，轮到周宝林，她送上了一幅百寿图，道：“这是妾身照着圣上写的寿字，一个个描的，不及诸位姐姐的寿礼珍贵，望太妃娘娘不要嫌弃。”</p>
姜太妃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借自己的寿辰邀宠，这些招数她看多了，也不恼，夸赞她道：“你有心了。”</p>
姜太妃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使，烛火下见周宝林发间一物亮得晃眼，便问道：“宝林头上的是什么？”</p>
周宝林犹如战胜的公鸡，忍不住炫耀：“这是圣上赏的琉璃钗。”</p>
说着朝顾贵妃瞥了一眼，见她面色微沉，更加得意。前段时日贵妃赏给几个新侍寝的小宫妃琉璃钗，那帮眼皮子浅的天天带着，以示恩宠，她便在一次侍寝后向圣上讨要。</p>
圣上赏赐的自然比她们的华丽许多，加上她年轻，戴在头上颇有艳压群芳之美。</p>
“周宝林年轻俏丽，戴着正合适。”姜太妃道。</p>
徐皇后微微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看了顾贵妃一眼，压下心里的不安，对周宝林道：“快坐回去吧，好戏要开场了。”</p>
梨园戏子粉墨登场，台上的杜英朗道：“小生浙州人士，来京都寻亲。”</p>
顾贵妃状似不经意插了句嘴：“本宫记得周宝林也是浙州人士，倒是巧了。”</p>
随着戏子们表演，故事大概轮廓已经讲明。</p>
周宝林逐渐发现不对劲儿了，这故事怎么回事儿，她赶忙看向圣上，圣上面色阴冷，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戏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