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年的大脑开始飞速运算。</p>
在舆图铺开的那一刻起,他就隐约猜到这个问题。</p>
但实际上,谋划整个北三省,甚至一度被朝廷招揽的宋无咎,绝不会问这种笼统的问题。</p>
看问题,要看本质!</p>
宋无咎是镇北王的人,对朝廷的高官厚禄没有半点贪恋,始终为三省尽心竭力。</p>
那么……</p>
他实际上想问的是,对三省,也就是对魏家怎么看,魏家与二十万兵马后续该如何发展!</p>
陈斯年再度闭上眼睛,几息后才猛然睁开,眼眸精明,嗓音清澈:</p>
“大虞自武帝开国,收服周遭小国,到女帝励精图治,帝国实力更上一层楼,再由多位帝王耕耘,大虞全局基本稳定。”</p>
“如今的皇帝陈勾如何,我不做评价,但在他眼里,马斯红蛮由镇北王抵挡,魔族不足为虑,倭寇乃狗盗鼠窃之流,皇朝仍欣欣向荣。”</p>
“朝廷上下,更是万众一心。”</p>
“然而,这一切都是表象,陈勾他看不到实质,或者根本不想看!”</p>
“对此,晚辈只有一句话。”</p>
略作停顿,陈斯年目光坚定决然,口吐珠玑:</p>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p>
此言一出,宋无咎手中的烟袋锅都不自主放下,烟雾逐渐消散。</p>
镇北王魏山河则是停笔,双眼锐利好似一柄青锋,直直地审视陈斯年。</p>
二人心中皆是一颤。</p>
好一个“国恒亡”!</p>
内无王佐,外无敌患,帝国必然走向覆灭。</p>
宋无咎与魏山河相视一笑,前者捋了捋山羊胡子,目光终于不再阴郁:</p>
“你能看得如此透彻,我很欣慰,可这些不够。”</p>
“自然不够。”</p>
语不惊人死不休。</p>
陈斯年继续说道:</p>
“王爷二十万铁骑的家底,固然雄厚,但总归会面对削藩。”</p>
“若再不能为长子拿到世袭罔替,三省家业终究会回到朝廷,没了王爷的北方,不出一年就会被马斯撕开口。”</p>
“若王爷不愿交出兵权,陈勾铁了心孤注一掷,二十万甲士还是会死伤过半。”</p>
“不论怎么选,都是死局。”</p>
“究其本源,还是王爷家底不够殷实!”</p>
“对此,晚辈只有一个看法。”</p>
“广积粮,稳屯兵。”</p>
“黑水黑土皆是地理优势,对内安居乐业,兵强马壮,对外战时粮草无限!”</p>
“修土木、道路,要想富,先修路,运输乃重中之重,乃生财之道。”</p>
“而且,不仅要陆路,还要开水路,最明显的就是幽辽至胶鲁省的海运,平时可作生意往来,战时可南下无阻。”</p>
“打仗,拼得就是钱!”</p>
“钱多,天下无敌。”</p>
“钱少,捉襟见肘!”</p>
“待天下有变,王爷铁骑进可出长山与大兴岭,与马斯草原对垒,退可陆海兵分两路,取燕冀上京!”</p>
沉默。</p>
许久的沉默。</p>
手中狼毫笔的墨汁,侵染了衣袖,镇北王都不曾察觉。</p>
宋无咎的烟袋锅也已经熄灭。</p>
陈斯年一股脑地把所想说完,心中分外忐忑。</p>
这都是他一己之见,却也是镇北王的最优选择。</p>
“哈哈哈哈哈哈!”</p>
“呵呵呵!”</p>
王爷与老谋士一同笑出声。</p>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p>
陈勾就是个煞笔。</p>
他有这么一个胸怀大略,目光格局都极为高远的儿子,竟然当傻子养了十八年。</p>
说出去都被人笑死!</p>
活该他被人绿成那副德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