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醉只是睁大眼睛，想用手去探她的额头。</p>
江莳语略略后躲，晏云醉的眼神有一瞬讶异与黯淡。</p>
但却仍低声认真道：“这里是家啊。”</p>
“阿语忘了吗？”</p>
眼前人的眼眶蓦然发红，低头敛眸。</p>
半晌后又抬起头，看着江莳语：“我记得就好。”</p>
“阿语是不是前两天坠入鱼塘梦魇了，我帮你焚香念书吧，兴许会好些。”</p>
沉香渺渺，月光透过窗。</p>
晏云醉从床头中掏出一沓厚厚《九章算术》。</p>
“每次我念这本，阿语总是倒头就睡，今日便念它吧。”</p>
江莳语心中不屑，缓缓闭眼。</p>
云巅宗她看过如此多仙书，区区一本人界算经，可莫要小瞧她！</p>
再次睁眼时，天已然大亮。</p>
江莳语尴尬地吃着早膳，犹记得昨晚晏云醉方开始读，她便觉着天旋地转。</p>
人界算术，恐怖如斯。</p>
十几日下来。</p>
江莳语都有些恍然，此地的生活太过悠然闲适。</p>
人们能记得她，记得她的名字，喜好，样貌。</p>
仿佛前世以及重生后的日子都是一场良久的噩梦。</p>
而剑灵也再未说过话，就像是从未来过，一切不过是她坠落鱼塘后的一场幻想。</p>
晏云醉告诉她。</p>
他们偶然相遇于魔族星月湖，相恋十数年。</p>
他虽是魔尊，但如今的三界安泰，已无纷扰战事，处理完魔族要事后，他们二人便如这般时常在人界游玩。</p>
世界本该就是这样。</p>
先前的世界才是不正常的，是假的。</p>
冬日来得很快，白皑皑的雪覆上了庭院。</p>
江莳语披着晏云醉给的厚厚绒裘，在宅前堆了一个巨大雪人。</p>
歪歪扭扭的萝卜鼻子。</p>
肥肥壮壮的雪人身子。</p>
引来不少孩童围着，啧啧称奇，江莳语昂首挺胸站在孩子堆中。</p>
活像个孩子王。</p>
“莳语姐姐好厉害，这一定是全世界最大的雪人！”</p>
“给我也堆一个吧莳语姐姐！”</p>
哪里受过这种吹捧。</p>
江莳语本要一一应下，打算给孩子们一点小小的雪人震撼。</p>
晏云醉却陡然出现在身旁，盯着她冻得通红手不语。</p>
周围的孩童瞬间噤声，飞快地四散开来。</p>
“诶，晏云醉！正好，你来看看我这个雪人，是不是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雪人，待会我也给你堆一个。”</p>
“好厉害。”</p>
晏云醉点点头。</p>
蹩脚地模仿着方才那些孩童，以此展示自己才是最会哄江莳语高兴的人。</p>
“阿语一直很厉害。”</p>
他哈了一口气，轻轻搓热手，为江莳语暖动得通红的手。</p>
眼睫上落了霜雪，黑发上的浮雪未曾拂去。</p>
乍然一看，仿佛银发银睫。</p>
“晏云醉。”</p>
“嗯。”</p>
他轻声应和。</p>
江莳语歪头看他：“若有一日，你忘了我，当如何？”</p>
晏云醉只是笑着。</p>
“阿语还梦见了什么？”</p>
“梦见了你不认识我，凶得很，还扬言要将我大卸八块。”</p>
晏云醉的手掌宽大温和，此时正认真将江莳语攥成拳头的手一点点掰开，给予热量。</p>
他抬头对上江莳语的眼睛：“若是真有那日。”</p>
“我定然是装的。”</p>